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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上海市民便喊印度警察為“紅頭阿瑟”,街頭小痞子捉弄常與他們做對的印度警察,看見他們便喊“阿瑟,老英來了!”“英”,當然是指英國人。
到了蝶來這一代,小調居然還在流行,只是在他們嘴裡,這“老英”聽起來像天上飛的“老鷹”,“阿瑟”變成阿三,上海弄堂裡有多少“阿三”啊,似乎小調中的“老鷹”是“阿三”的剋星,因此對著某人喊“阿三,老鷹來了!”就很嘲弄了。
把“阿三,老鷹來了!”的調頭改成“蝶來,海參來了!”可想而知蝶來有多麼窩囊,她停住腳步轉過身去狠狠瞪視唱小調的某男生,男生也是矮個子,左肩扛著癟癟的書包,右肩挑著他自己的外套,滿天大汗。此刻且看這男生停下腳步作為較量不甘示弱地迎住她的目光,他的眸子黑而大而明亮,透著讓她討厭的機敏,她用力瞪大她的細長的眸子,試圖使自己的目光像兩根通上電源的金屬線閃閃爍爍地發射著冰冷的強光朝她憎惡的物件彈去。
果然,男生黑亮的眸子轉開去,緊接著轉身,嗖地竄進身旁的弄堂,蝶來應該乘勝追擊把他教訓一下,弄堂門口的牆上正寫著“宜將勝勇追窮寇”之類的標語呢!但今天她忍了,這是中學第一天,她可是痛下決心要成為一個淑女。
她慢慢地轉回身繼續著回家的腳步,風拂過臉頰,是黃昏時的輕風,樹葉富於感染力的沙沙聲裡,她的汗津津的脖子頓時清爽起來,一絲莫名的柔情從脖頸處朝胸口和四肢像漣漪一般盪漾開去,然而,只要蝶來試圖讓自己變得可愛,學著淑女輕盈款款行走在街上,她的腳和手的擺動立刻會變得無法協調,如同傀儡一般四肢被看不見的線牽動著,笨拙而毫無生氣。
《初夜》8(2)
這條街很窄,站在人行道兩邊的梧桐樹樹枝頂端的葉子已互相糾葛,即便是在酷暑,這條街的陽光仍是疏淡的,在下午近晚的黃昏更顯得暗沉沉的,當風力較大時,樹葉翻掀開來,小街的光線突然透亮,就像鬱悶的心頭被撥動,有著夾帶輕微的疼痛的快意。
是的,無論第一天有多麼不盡人意,蝶來在回家路上這一刻懷揣的感受已截然不同,她每天走來走去的小街好像更窄了,光線更暗了,她熟悉的那個世界似乎更加窒息,然而同時巨大的憧憬把她剛剛發育的胸脯擠得滿滿的,中學這個地方雖然空曠得讓人寂寞,但她隱隱感悟到,這只是個過渡,過渡到那個她憧憬過許多次的未來,未來是什麼呢?在她腦中是個更加抽象卻又紛繁的新世界,她急急忙忙成長著,不就是要去向那裡嗎?
《初夜》9
之後的幾天,日子也並不好過,每天站在操場走佇列是最寂寞的時光,領操臺上站著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人們稱他工宣隊長,正威風凜凜地吹著哨子,喊著“稍息”、“立正”,就像軍隊訓練,蝶來對此並不陌生,小學的整個六年級和七年級的一半時間是在操場上練操度過的,只是這“稍息”“立正”的命令從他那裡吼出來殺氣騰騰,蝶來不僅寂寞著,還憂心忡忡,是否整個中學是以這樣的方式度過?
在她冥想的這一刻,叫海參的男生側過半張臉給她斜斜的一瞥,讓蝶來很不爽,接著又給了一瞥,帶著些嘲弄?好奇?欣賞?愛慕?誰知道呢,蘊含的意味之複雜連男生本人都分辨不清。
海參意味複雜的一瞥又一瞥令蝶來更加心煩意亂,她似乎又聽到了可怕的調頭,“蝶來,海參來了。”它隱約飄蕩在佇列裡,飄蕩在滿滿一操場的佇列上空,蝶來還擔憂自己的中學歲月將被這首低階趣味的街頭小調葬送。
到中學報道後,新生們除了第一天進大禮堂參加入學典禮,之後便來到操場,進行抗大式訓練。雖然節氣上是進入了秋天,白天仍然驕陽似火,街上的人還穿著夏裝,但在操場上曬一整天太陽的學生卻一律在淡色夏裝外套著深色外套,似乎這黑或藏青的深色比較適合這嚴厲的軍訓氣氛。
蝶來的藏藍外套已洗得發白,那是一件媽媽年輕時流行過的革命時代的時裝,一種有雙排扣被稱為列寧裝的女式上裝,它和革命運動最初兩年流行的女式軍裝在風格上接近,英武中暗藏性感,因為這兩種服裝都有制服的特點,收腰,明線,線條挺拔卻又貼身,凸現了女性的體態。
這件舊衣服和媽媽其他過時的衣服一道被壓在箱子底下很多年,卻被蝶來找出來,她開始出於好奇往身上套,之後便不肯脫下了。
這一年蝶來在竄個子,竟和媽媽一般高,身體雖未豐滿但女性所有的特徵已呼之欲出。她和她的同齡人被革命運動耽擱在小學整一年,讀完七年級才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