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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可吃的葡萄,而我是一棵近乎結不出果的葡萄樹。寫作文要靠憋字才能到達字數要求,每次一面作文格子發下來,總覺得自己寫不到標著要求字數的格子。我對能自發寫出、一點不勉強寫出一篇文章的人就特別刮目相看,他們有葡萄樹能結出葡萄的那種神奇的東西。
我心裡一直存了這一個心思。也許是因為,在李悅之前我受夠了寫作文的屈辱,我總覺得任何科目、任何事情只要我努力總能想出努力的辦法,並且取得進展,而寫作文,我費了很大的功夫,而且似乎找不到努力的方法,分數只能死水一潭。而這,侮辱了我的同時又讓我屈服了。
“怎麼能那麼不勉強的寫出那麼多字呢?”這個疑惑又出現在我看到李榮海的空間日誌的時候。
“你空間很多人,很熱鬧,我剛才踩了一下。”我跟旁邊坐著的李榮海說。
“歡迎。”
“你喜歡寫東西。”
“隨便塗鴉。”“塗鴉”這樣用,我又是第一次知道。他有很多詞,似乎他說的普通話裡的常用辭藻是我的很多倍。我的普通話是乾澀的、簡單的、無聊乏味的,他的普通話則是磁性的、有味的、辭藻豐富的。他能非常自然的用些比喻,比如“像米粒一樣多”,這於我又是幽默可樂。又比如副詞“蠻高的”、“蠻好的”中的“蠻”字,簡直“蠻”得非常好聽,還有銜接詞“然後”,彷彿每句話起頭都是“然後”。在上課同學被提問到時,也是“然後”頻仍,我才知道也不是李榮海一個人用,這是我在大學初化入我口語的新詞,我第一次意識到“然後”這個詞有可以把話說長的好處。這對我都是新環境中新的辭藻,比城市的道路和建築都令我感到新鮮。這些新字眼是給他加分的,是他生活滋味豐富的標誌,讓我願意親近他的。
我在他空間裡,發現他用“……”或者“啊”字非常多,多到濫用,兩個字元可以起到讓語句溫柔起來的作用,每一個與他對話的女生都頻頻收到這兩樣溫柔的禮物。對我又是新的、好的。“他是個溫柔的人。”我這樣想。這就被我當做與人聊天的一個技巧被我接受。但用這兩個字眼就像姑媽買給我的浴巾一樣,第一下用不慣,第二下用不慣,第三下似乎就用得上了。
當我一個農村的、虛榮心也旺盛的學生初到城市時,總覺得過去生活裡的細節要做改變,而做起改變來又很不容易,隱約有個對錯之分,倔強、自尊、虛榮、羨慕交織在一起。到最後通常新的戰勝舊的,做起了改變,細到鞋、衣、浴巾、詞、語調等等等等。這種改變時常痛苦,就算改成新的,還是存著彆扭。故鄉父老就以不一樣的眼光看你,期待你,遠離你,城裡人又覺得你很鄉巴佬,也不是模仿了他們就接近你。以這種改變看鄉下學生,有些人改得多,有些人改得少,改得多人貪心,改得少的人驕傲,改得好改得自然的人少之又少,改則都會改。
我的空間也轉了幾篇東西,像冬天的公園沒人來。
17
我對他越來越關注起來,想了解他,向他學。他比《社會學概論》、微積分更有趣。
我以前沒仔細看過他的書,這時觀察起來:舊舊的《銀河英雄傳說》七本、《科幻世界》若干、《九州志》若干、《幻城》。主要色調是黑與黃。小縣閉塞,小縣鄉下學生的心尤為閉塞,這些東西聽也沒聽說過。於我,這些東西像吳邁的耳釘一樣耀眼。
“他是不是真迷這些東西,是不是有裝成分呢?看起來又不是。”這種事事要與我相同才正常的邏輯在這時顯現出來,這是我故鄉的邏輯,存不得異類的邏輯。我站在他桌面前也自然了許多,我侵入了他獨佔而更為私密的空間。
“他竟然有這種興趣,看書?看這些不要考試的書?”
我的另一個總角之好李睿,他的房間就是我的房間,暗戀李悅的事就對他說過。他房間裡有《魯迅雜文全集》、《聖經》,我每次去他那,都會留意到這兩本書,我想讀,想讀只是想讀,從來沒真去讀,連翻開第一頁都有障礙。外公有一本《紅樓夢》,第一頁都是看不懂的字,看第二頁還是看不懂,生字多得令人沮喪,句子也讀不通,可這是名著,我心裡想成為那種讀過名著的人,於是看第三頁,依然不懂曹雪芹說的是什麼,於是廢書。另一個暑假,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再一個寒假同樣的事情又發生。足足不下十次。從小學到高三,我從來沒念過一本課外的正兒八經的課外書,更別提名著了。高中閱覽室,讀過幾篇《讀者》的文章和上面的笑話,看《讀者》的心思是提高作文成績。
“你看過《紅樓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