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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的心象飄蕩在空中。他須控制住全身的任何一個動作,而且不能稍微喘一喘氣。
這一細節描寫,在著眼於寫人物的行動的同時,適當伴之以心理的揭示,比較真實地刻劃了抗日勇士石隊長的形象。最後,石隊長帶傷逃出文城,日本兵在背後追趕他,而他只有一顆手榴彈,在走投無路之際,“他決定不作俘虜”,用手榴彈炸死了幾個敵人,然後點著幾捆麥秸,以火自焚。小說寫道:
在煙與火中,他昏昏忽忽的,光榮的,倒在地上。外面的槍聲停止。由窗戶,由屋門,由草屋頂,伸出紅亮的火舌,舐著發出香味的,翠綠的松枝。煙向上升,東方有一片片紅的曉霞,霞上射出金光。草房上的煙還往上升,象要升入那片丹霞去。
這是一首悲壯的詩。透過石隊長的犧牲,老舍要著力表現中華民族不甘做亡國奴的英雄精神,這個立意是積極的,在當時是有教育意義的。作家寫的是國民黨軍隊的下級軍官和士兵,而且著眼於表現他們的抗日精神,從選材和藝術處理上,無可厚非,而且也有一定的歷史真實性。然而,就抗日戰爭的全域性講,國民黨是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火葬》未能從這一高度處理題材,因而它的歷史真實性就有一定的侷限,它反映生活的深度和思想性也必然受到影響。這是《火葬》的最主要的缺陷。
就人物塑造上講,《火葬》中多數人物都缺乏必要的性格發展和細膩的個性刻劃,筆觸顯得粗疏。唯一在性格上比較有特色的人物形象是王舉人。封建思想長期的薰陶和荼毒,使文城的這位最大人物,性格異常懦弱,眼光異常短淺。他的心目中只有自己的家產,什麼個人的氣節,什麼國家民族的存亡,在關鍵時刻,他均可棄置而不顧。他的投敵作漢奸,“並不希望因給敵人作事,而得到更多的金錢與好處,他只希望能保住他原有的財產”。守財奴的自私性,是他的性格特徵的一個重要方面。因為並不希望擴大實權,所以作了維持會長之後,他希望日本人不來打擾它,“他就可以坐在屋中,溫一溫《東萊博議》,吸幾袋黃煙,以遣餘年,保全住性命,家族,財產,與《東萊博議》,於願足矣。至多,至多,他想,也不過在端陽和中秋請兩桌客,把日本的長官請來喝喝酒,也就算了”。這些想法,既顯示了舉人公的腐儒的迂拘氣,又可見他的喪失氣節的媚態。但是,日本人豈肯使他安生,日本人準備好的一切規章、命令、公文等等,均要他簽署。王舉人求安生而不得,即以敷衍應之。“敷衍,各方面的敷衍,的確是他的哲理;而且是,在他想,最適用於亂世的哲學。”王舉人的效勞於敵,喪失民族氣節,本源於守財奴的自私性,發展之為敷衍哲學,在外表的庸碌無能之後,則鮮明地顯露著奴顏婢膝的性格。他的敷衍,正是助桀為虐,是不可容忍的犯罪行為。小說寫道:“那些公文的內容沒有一件是有利於中國人的,納糧,抽壯丁,統制物資,使用偽幣……他知道他的筆下可以殺死多少多少人,但是他沒法子不批准——他的唯一的任務就是替日本人批准一切殺人放火的事。”王舉人是民族的罪人。這個形象的成功,不在於作家揭示了一個民族敗類的醜行與本質,因為那樣的漢奸形象,我們在以抗日戰爭為題材的文學作品中,已經見得很多了,這個形象的成功在於,作家避免了臉譜化的描寫,而把筆觸深入到了人物的內心世界,力求寫出人物性格的全部複雜性。當王舉人意識到自己的犯罪時,他也有所悔悟,作家準確地刻劃了他的複雜心理:
他好象身子已在井裡,而才還抓住井口的人;撒手,便落在井內,不撒手,手又筋疲力盡。
半夜裡,他睡醒了一覺,不能再睡。這是後悔的最好時候。一切似乎都入了夢,只有他的已經衰弱了的心還在跳動。一會兒,他覺得心中很熱,手心腳心都出了點汗;想掀開點被子,可是沒有去動手。一會兒,他又覺得全身都冷噤噤的,想哼哼兩聲,可是沒敢出聲。拳著乾瘦的小身子,象被世界遺棄了的一堆骨頭似的,他一動不動抱著那顆裝滿了苦痛的心。
他的痛苦是真實的。因為他不僅是文城的維持會會長,而且是受封建思想薰陶了一生的腐儒。他痛苦,但卻無力自省,也並不想真正的自省,最後,只能以自取滅亡的悲劇告終。老舍對這個人物的性格的把握是準確的,開掘也是較為深刻的。《火葬》儘管有許多不足,甚或可以被認為是失敗的作品,然而,它到底是出自大作家的手筆,一旦老舍接觸到他較為熟悉的人物時,那種渾然天成的真實的性格與生活的描繪,就會閃現出藝術的光采。王舉人形象的刻劃也有不足,主要是作家對這一人物流露些許溫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