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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趴在紅漆的木窗格間的玻璃上,看院子裡破碎的不可收拾的月光。月光裡飄動著從棗樹上、槐樹上落下的葉子,她們像這靜夜裡的遊魂,和我前呼後擁著。房頂上,黑灰的瓦片上,時常立著孤獨的老貓,它一動不動地和我對視著,最終是它把我逼退,退進深黑的夜裡,然後傾聽夜深處天簌一般的寂靜。我至今一直堅信,寂靜是有聲的。寂靜裡發出的聲響,就像是從你生命的殼裡發出來的。你閉上眼試試吧,一準就聽見了聲音的腳步在生命的區間裡走走停停著……有時候,貓有意搞破壞,在你陶醉在靜的不能再靜的時候,它就“喵”地一聲,用怪聲怪氣的聲音將你的陶醉和這全部的寂靜一併撕破……那時,天將放亮,衚衕裡開始有了雜雜沓沓的各種聲響,它們喧喧騰騰地像天上潑下來的洪水,由遠而近,淹滅了夜裡的一切。你會懷疑“靜”倒是白日裡的一個夢。它被幾步之外的繁華一襯,便顯得極不真實。而街口那張老人的臉又常常似在向我證明著生命感受裡的一份真實,那老人永遠是一個姿勢一個表情坐在臨街的門洞口。看不出他的年齡,更看不出他的思想,而他的目光似又是穿透了所有的繁華和寂靜的。如果說繁華和寂靜是城市生活裡的兩層空間,他身在的已然是繁華和寂靜之外的另一重了。
繁華也是長了腳的,它們的步子像風一樣的密集,僅僅是一夜間,這整條衚衕,這衚衕裡的每一個四合院,這四合院裡的每一個角落,都響起了繁華的聲音。
唐,我總怕第二天一睜眼,這整條衚衕和衚衕裡的四合院就沒有了,它們全被繁華拆了。而你要知道,有一樣東西是繁華拆不走的,那就是被繁華死死壓住的寂靜。我想把寂靜藏在心底……
可是,令我沒想到的是,不知是從哪一天開始,這一切都被破壞了。我確乎感到有一雙罪惡的眼睛,一隻滿帶著血腥的手,一個遊魂一般的人,在我的背後盯牢了我,且像影子跟定我……”
“你是從什麼時候感覺到的?”我知李林的話就要進入正題了,所以忍不住問。
屋子已自然地黑下來了。我們都沒有起身去開燈,甚至,坐在黑暗中的我們倆個,似乎比以往更能看清對方,我們之間,敵意盡消。那消散全無痕跡,就像月光散落在水面上那樣,它們是融為一體的那般消散。雖然我們的談話還沒結束,雖然,我還尚不知那個兇手他是誰,但我在心裡已否定了李林的嫌疑。可是,我想知道那個躲在李林身後的人到底是誰。
李林說:“不瞞你說,唐,第一起案子案發的時候,我剛從那個衚衕走過不久。我在蔡元培的故居那裡站了很長時間,那一帶已經拆遷得差不多了,四周都是施工的工地,好在還留下了蔡元培住過的那個小院。雖然我知裡邊什麼都看不到了,但,就像一個人走了多少年,而歷史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去而消弭。
第一部 唐(22)
而事後,當我知道我走過的地方曾發生了殺人案,我並沒有覺得那跟我有什麼相關,我只是覺得心痛,為那些安靜的衚衕和小巷,在我的記憶裡,平靜祥和的小巷裡從未發生過這麼惡劣的案子。我覺得小巷留在我心中的美好也正在一點一點被侵害。
可是,當我得知那第二起小巷殺人案發生的地點和時間恰恰又是在我離開不久後,雖然我在心裡認定這只是一種巧合和偶然,但我又不得不懷疑這種巧合和偶然。為什麼偏偏都是在我經過的地方,又差不多相差沒多久的時間裡發生了那樣的案子?而且,是用刀子刺入右肺……兇手是在暗示什麼?時間、地點、手段,都附合我,一個職業醫生乾的?
後來我想我是多慮多疑了,我又沒跟任何人結仇生怨的,人家何必要那樣做呢。所以,我依然如故地到巷子裡去散步,雖然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案子的發生,但潛意識裡我總覺得他還會出現,人的本性總愛追根究底,我也一樣,我希望能在他又一次出現的時候抓到他……
直到那一天,我在我住的這條衚衕口碰到劉柳……
當時劉柳並沒告訴我實情,她只是說,有一個變態的人把她嚇死了。我信已為真。直到叫姚堯的那個女警察遇害,我終於明白,一切都不是巧合和偶然,因為,那一天,在那個女警察遇害之前,咱們兩個在相鄰的那個衚衕裡遇到過,而就在那之後,我轉游到那條衚衕,我記得我曾告訴你我有些鬧肚子,在女警察遇害的那個時間,我就在隔壁的男廁所裡……”
“李林,我看見了你離去的背影!”我說。
“是的,唐,我像一個逃兵一樣的逃了。雖然,我那麼迫切地想抓到那個總尾隨著我,且好像總想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