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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
為了不讓自己遺忘心中的痛,心中的恨,每個夜裡,他都會不斷的回想著幼時與妹妹的相處。
救回妹妹,是他上一世裡,一生的追求,是他絕不允許自己放棄的唯一目標。
他不會讓任何人拖著自己的腳步,即便那個人是……綺夢。
甚至於,他一年又一年的,在自己腿上割著傷口,五十六道刀疤,代表著他五十六年的折磨和心痛。
唯有那個女子,那個溫柔如水、卻又寂寞如雪的女子,是那五十六年裡,唯一差點讓他駐足、最終卻又匆匆而過的夢。
他來到院中石桌旁,坐在石凳上,攤開一張蜀箋,沾了墨汁,藉著月色,在紙上一揮而就。
放下毛筆,他拿起寫上詩句的蜀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哥!”一個聲音卻在他的身後忽的響起,將他嚇了一跳。
他驀地回頭,一張宜喜宜嗔的俏臉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輕咳一聲:“小夢……”
此刻的小夢,穿的是寬鬆的連衣裙,露出白皙的粉頸、精緻而小巧的鎖骨,略彎著腰,可愛的玉兔在襟內輕輕抖動,顯然也是方從榻上爬起,內中未穿胸兜,勻稱的小腳踩在眼中的草地上,裙袂輕飄。
因為嚇到了哥哥,發出的嘻嘻聲在院中迴盪。
“哥哥,”小夢彎著腰,側著腦袋看著哥哥,“你是不是在想湖邊那個姐姐?”
沒有想到竟然連這般單純的妹妹都能看出自己的心思,寧江一時間有些尷尬,趕緊站了起來,道:“胡說……”
小夢立直身子,抬頭注視著哥哥的臉:“小夢看得出來,哥哥喜歡那個姐姐。”
“瞎說什麼呢?”寧江使勁抓了抓她的髮髻,“我和她只是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就喜歡人家?不要亂說,快去睡覺。”
小夢雙手合在胸前:“這個就是一見鍾情嗎?”
“鍾你的頭!”寧江叱道,“睡覺去!”
不想再與她談這件事,轉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喜歡,又或者不喜歡,又能怎樣?
上一世的自己,深深的傷害了她,就那樣離她而去,這一次,又如何有臉前去找她?
——“我是一個不祥的女人,不管是對我……還是對其他人……”
上一世的她,是這般對他說的……但是,綺夢,或許,你真的是一個不祥的人,但是遇到我……才是你的不幸吧?
我怎能容忍自己……再去傷害那樣的你?
小夢迴過頭看,看著明顯心神不寧的哥哥,又扭過頭,看向桌上的蜀箋,輕輕的踏前兩步,她將那蜀箋用纖細的手指捏起,在月光下看著上面的詩句,緊接著抿嘴一笑……哥哥喜歡那個姐姐。
……
***
銅州正中央,貫穿整個銅州城的斜川江邊,一座豪華的府邸在夜色下沉靜。
一輛馬車停在了府邸的後院處,提著宮燈的侍女揭開著車簾,凌雲髻的、戴面紗的女子輕柔的下了馬車,她的懷中抱著精緻的瑤琴。
守門的奴僕將門開啟些許,躬身說了些什麼,女子輕輕的點了點頭,進入園中。
同一時間,在府邸的正門處,兩名侍衛守著敞開的大門,內頭的正殿裡,一名身穿錦衣的男子坐在紫漆大椅上,聽著下方某人的話語。那人拜倒在地,低聲說話,錦衣的王者時不時的問上幾句,最後皺了皺眉:“趙捕頭,按你所告,你實際上也無確鑿證據能夠證明,曹知縣確實為你所說那人所害。”
下方拜倒的捕頭道:“曹大人對某有知遇之恩,如果他還活著,某無論如何要將他找出,如果他已死了,某更是要為他討個公道。王爺如果不相信某的話,某有一法,必能找出那廝的破綻。”
錦衣的王者道:“你且說來聽聽!”
那捕頭伏在地上低聲細語。
夜色愈發的深濃,後園中的女子在她的閨房中,放下瑤琴,對琴而坐,不由得又想起在湖邊遇到的那個少年,以及那上衝斗府般的詩歌
——“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她蔥一般的手指,在那根根琴絃上撥弄著。
銅州城的夜晚,如同以往一般的平靜,只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暗中悄悄的醞釀著。
而遠離銅州城的嶽湖,卻已經卷起了巨大的波浪。
……
***
緊靠在嶽湖邊的小鎮,萬籟俱靜,唯有夏夜的蟬鳴,以固定的頻率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