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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出走,是誰攛掇的?是誰要害馮斌?”
“沒、沒有!沒有人要害他!” 張逸凡連連搖頭,在駱聞舟的逼迫下,他像是背了一千次臺詞一樣,脫口而出,“我們是為了聖誕節……”
費渡把茶杯放在桌上,一聲輕響打斷了張逸凡。
“聖誕節?”他問,“聖誕節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嗎?”
張逸凡好像一隻被掐住了脖子的小倉鼠,瞳孔連帶著整個人都瑟縮了一下,可怕的沉默在小胖子家裝修考究的客廳裡蔓延開。
好半晌,那少年忍無可忍,發出一聲難以抑制的哽咽。
“給你父母打電話,”駱聞舟伸手去摸桌上的手機,“有什麼好應酬的,跟國家主席吃飯嗎?”
張逸凡猛地撲上去,雙手按住駱聞舟。
他手心裡全是汗,溼噠噠、黏糊糊地貼著駱聞舟的手背,手心冰涼。
駱聞舟覺得他十指齊上的樣子不像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反倒像個脆弱稚拙的走失兒童,因為缺少力量,連自己的手指都不打算信任,抓東西的時候本能地張開滿把的手掌,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抓得牢。
“別……別打……”小胖子艱難地五臟裡擠出一句話,“我害怕。”
“你怕什麼?”費渡不動聲色,見張逸凡在無意中碰到他的目光後立刻又滑開,他立刻敏銳地問,“你是怕我,還是怕某個跟我很像的人?”
“張逸凡,”駱聞舟低聲接上話音,“那天在市局,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張逸凡哽咽得幾乎難以安坐,整個人一抽一抽的,幾次三番沒能吐出一個清晰的話音。
費渡打量著他,這小胖子個頭不高,長得小鼻子小眼,又招財又喜慶。
因為出走,他身上沒有穿校服,t恤衫緊繃在身上,挺出一個有點圓的小肚子,小肚子上面是正在秀二頭肌的超人,後背上則有一個巨大的拳頭,倘若光看“包裝”,恐怕會叫人覺得這塊布料裡包裹的軀體中充滿了力量,是個威武雄壯的大塊頭。
從客廳的沙發上,能瞥見張逸凡的臥室,臥室門沒關,門後掛著一個裝飾用的沙袋和拳擊手套,牆上貼著電影裡超級英雄的海報,床單也能看到一角,上面印著一隻咆哮的美洲獅,正睥睨無雙地盤踞在床鋪中央。
張逸凡生活空間的風格是如此的整齊劃一,連一張小貼畫都代表著父母對其難以言說的期待,恨不能化成刀片,千方百計地想把小胖子身上的肥肉削下來,貼貼補補,把他削成泰森,削成金剛狼,削成一個銅皮鐵骨、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可惜事與願違,這孩子還是個哆哆嗦嗦的小哭包。
“你喜歡超人嗎?”費渡忽然問,“點頭搖頭就行。”
張逸凡躲躲閃閃地看了他一眼,用力抽噎了一下,搖搖頭。
“哦,明白了,你爸媽喜歡給你買超人的衣服,是吧?父母總是和你的想法有一些出入,我小時候也經常與我父親的期望背道而馳。”費渡說到這,略微一停,駱聞舟下意識地看了他一眼,看見他語氣柔和,嘴角含笑,彷彿在說一段溫馨與矛盾並存的成長經歷,全無一絲勉強與胡編的痕跡。
費渡又說:“這種時候,我們往往得妥協,誰讓你還沒長大呢?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反抗方式。”
張逸凡一邊打著哭嗝,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他。
費渡衝他笑了一下:“等一會再告訴你——你初中也是在育奮上的學嗎?”
張逸凡點頭。
“初中屬於九年義務教育,公立學校一般都不收學雜費,但你們學校收,而且很貴,是吧?據說學校食堂還有專門的西餐廳?”
費渡閒聊似的問了小胖子幾個問題,都是隻要點頭搖頭就可以作答。
張逸凡急促的呼吸漸漸平息下來,費渡打量著他的臉色,估摸著他大約可以正常說話了,於是從茶几下面的雜物簍裡撈出幾塊方糖,放在張逸凡的杯子裡,又拿起旁邊的暖水壺,給他加了一點熱水,耐心等他喝得七七八八,才又丟擲了下一個問題。
費渡:“你喜歡學校嗎?”
張逸凡一頓,用力搖了搖頭。
費渡略一傾身,手肘抵在膝蓋上,讓自己的視線和張逸凡齊平,放緩了聲音:“學校裡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這一次,張逸凡沉默了更長的時間,但他非常緊繃地搖搖頭。
費渡思量著什麼似的,反覆捏著一塊方糖的包裝紙,同時觀察著小胖子的神色——張逸凡此時已經多少平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