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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一頭霧水地扛著巨大的恐懼,他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不躲開。
然而就是沒躲開。
背後的槍聲突兀地響了,肖海洋整個人一僵,心裡滑過一個念頭;“要死了。”
“要死”的感懷約莫只有短短的一剎,他來不及回顧自己短暫的一生,也並未如同文學作品中描述得那樣傷懷悠遠,他心裡很亂,像一片不知從何說起的大海,萬千念頭起伏湮滅如潮,最突兀的一個是:“這圈到底怎麼開啟?”
下一刻,肖海洋被人一把推開,他保持著這樣魂飛魄散的僵硬歪倒在一邊,這才意識到臆想中的劇痛竟然沒有來,只是衣兜漏了個窟窿——
範思遠開槍的瞬間被衝擊來的駱聞舟一腳踢中了,子彈走飛,擦著肖海洋的衣角飛了,一頭撞在郎喬留下的碎屏手機上,本來只是碎屏的手機直接殉職,徹底無力迴天,同時絕症病人脆弱的骨頭沒能扛住這一腳,骨頭“啪嚓”一下折了,被緊跟著趕上來的郎喬利索地銬了起來。
駱聞舟從聽說費渡失蹤開始,整個人就在高度應激狀態中——他粗暴地將七情六慾卸下來扔在地上,身體跑出了十萬八千里遠,踢飛範思遠的槍、拽開肖海洋一氣呵成,他跪在地上,根本沒看費渡,把方才聽見的、看見的所有都遮蔽在胸口以外,全部精力縮窄到細細的一條,迅速掃過金屬環的構造,有條不紊地摸到費渡後頸。
同時,他還有條有理地吩咐了一聲:“叫拆彈專家過來。”
“咔噠”一聲。
急速湧入的空氣狂風似的掃過了費渡受傷的喉嚨,強行驚擾他行將渙散的意識,劇烈的的咳嗽讓他一陣痙攣,致命的握環終於脫手而出,駱聞舟一把抱住他,直到這時,被血染紅了一半的褲腿和費渡身上的傷痕才針扎似的戳進了他眼裡,方才被他遮蔽的所有聲音、憤怒、焦慮、恐懼全都成了開閘的洪水,轟然將他淹沒其中。
駱聞舟整個人一軟,幾乎抱不住費渡。
方才比他甩在後面的同事連忙衝過來。
“駱隊,把人放下!”
“放平!放平讓他呼吸!”
“慢點……過來幫忙!”
駱聞舟手上蹭了費渡身上的血跡,依稀意識到是急救人員不顧現場沒清理乾淨就衝進來了,茫然地跟著急救員的指示走。
費渡,彷彿是從未被風霜催折過的盆景。
他不算難養活,日常只有兩樣東西不吃——這也不吃、那也不吃。甜言蜜語是國際水平,擁有“尋歡作樂”專業的博導資格。他像琉璃,天/衣無縫的脆弱無暇。
“勒死對方,是一種細水長流、享受式的殺人方式。”
“您能不能……再給我一次假裝看見媽媽的機會?”
“困住我的不是她的死因。”
“世界上有成千上萬座高樓,她為什麼只選擇了這裡?”
“我沒有……創傷。”
冰冷潮溼的地下室,藏著無邊秘密的回憶,他每每提到時不由自主的嗆咳,永遠單曲迴圈的歌……
種種跡象都被範思遠的隻言片語穿在了一起,難以想象的黑暗真相猝不及防地撞過來,一瞬間把駱聞舟的胸口掏空了,他想起那年夏天,背靠孤獨的別墅、彷彿無法融入世界的少年,想起那雙清透、偏執,彷彿隱藏著無數秘密的眼睛。
他很不能撕裂時空,大步闖入七年前,一把抱起那個沉默的孩子,雙手捧起他從不流露的傷痕,對他說一句“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來晚了……”
費渡好像是有了點意識,難以聚焦的目光在駱聞舟臉上停留了許久,彷彿認出了他,竟露出了一個微笑,隨後,駱聞舟看懂了他的唇語。
他說:“沒有了……怪物都清理乾淨了,我是最後一個,你可不可以把我關在你家?”
三代人,由骯髒的金錢與欲/望開端,延續的仇恨不斷髮酵、膨脹……至此,終於塵埃落定。
駱聞舟再也忍不住。
姓費的可能真的都是天生的虐待狂,只剩下一口氣,也能拼出他一生中最大的一份酷刑來折磨他。
“哎,眼鏡,沒事吧?”郎喬抹掉額頭的冷汗,伸手拉起了肖海洋,她的外衣早就不翼而飛,頗為時髦的棒針毛衣不知經歷了什麼變故,變成了更“時髦”的乞丐裝,倘若把臉洗乾淨,這身特立獨行的造型大約能去時裝週照幾張獵奇的街拍。
肖海洋這才如夢方醒地爬起來,看見郎喬,他突然想起什麼,伸手往兜裡一摸:“小喬姐,你那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