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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那大片高粱似乎向他怒吼著,似乎正驅逐著他。好一陣,疾步而行的阿冉還不住喘著粗氣,滿額的冷汗顧不上抹去,他要從對茹姨的冥思苦索中走出來……
阿冉獨自坐在校園外的池塘邊,注視水中蘆葦和那滿池綠水,夕陽西下,似打潑了脂粉盒子,桔紅、金粉、橙黃、玫瑰、煙紫,將天邊的雲,水中的影染得奼紫嫣紅,阿冉沒有覺得這一切是那麼妖冶,反而覺得那是無奈過後的絢爛與悽美。阿冉默視著,自語著:茹姨,原諒冉兒吧,冉兒尚且不懂塵世俗事,冉兒的心是何等蒼白而單薄……�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三、蠻 姨
臘月,一場多年罕見的大雪就像老天爺在一團一團地拋撒著,紛紛揚揚地下了整整一夜。
清早起來,有些人家的房門被屯起的雪封住了,費好大的勁才從門縫中擠出人來。好半天, 街上才有人走動。那雪真厚,淺處也沒膝深,風踅雪旋堆得高過了孩子的頭頂。無憂永遠屬 於孩子們,院子裡掃雪的人群少不了孩子們湊熱鬧。阿冉一邊和大人們用木掀撮著雪,一邊聽著他們說話。有人說,瑞雪兆豐年,明年有盼了。就有人接,老天再不開 恩,可真熬不住了,快三年了。
阿冉心說,是啊,真難熬,媽這幾天正發愁,又接不上頓了,她正盼七舅趕大車進城呢,可 這大的雪多少天才能有道眼啊。
七舅是阿冉媽的堂弟,從小死了父母,阿冉媽格外憐他疼他。七舅至今光棍一人,為社裡趕 大車,這兩年每次進城都給阿冉家送一兜馬料——高梁、豆餅,阿冉媽就用小手磨磨了做窩頭 ,能管幾頓,能讓阿冉一家高興幾天。沒過多久,阿冉七舅來了,揹著人又給阿冉媽送來一 兜馬料,並說,說什麼也不能讓姐姐餓著。阿冉媽用針線縫著七舅的破棉襖,把露出的棉花 塞進去,打上補丁。阿冉媽不時偷偷抹去眼角的淚。七舅起身要走時告訴阿冉媽,阿冉姥姥 死了,正趕上那場大雪。七舅沒說是因年邁多病還是餓。阿冉媽也不多問,問白了不好,只 是不住抹眼淚,說過幾天回去。
正趕上寒假,阿冉隨母親回故鄉為姥姥燒期。群山環抱中的冉店,白雪茫茫,正午不見一縷 炊煙。阿冉站在爺爺家院子裡,聽不到一聲鳥叫。冉店是那樣空曠、寂靜、蒼涼。一天來, 見過的人個個飢餓掛在臉上,陰陰沉沉,阿冉和嬸說起吳姨,吳坎、吳坷,嬸面部沒一點表 情。阿冉問爺爺,奶奶呢,爺爺沒好氣地說,死了。阿冉一臉的無趣,決定去找兒時夥伴石頭。
石頭一直放牛,他知道阿冉才上高中,自慚形穢多了一層隔,這讓阿冉很意外,阿冉就和蠻 姨說話。蠻姨姓李,早年從南方來冉店落戶,冉店人一聽他們的口音就叫起南蠻子,蠻姨也 就這麼叫開了。阿冉更愛這麼叫。小時候他在蠻姨家沒少吃南方口味,什麼炒苦瓜、絲瓜、 大煎餅、米糕,蠻姨家種的攪瓜特吸引阿冉。那攪瓜從外表看和冉店種的南瓜沒有什麼兩樣 ,可切開掏去瓤用竹筷子一攪,一絲一絲的瓜肉攪出來,直至剩下瓜皮。那一絲一絲的攪瓜 絲炒絲、下湯都好吃,嫩嫩的一口的清香;用攪瓜絲醃製的鹹菜更好吃,黃澄澄的脆脆的。 只有蠻姨會種,那種子到別人家不是種不活就是不結瓜,阿冉聽媽說,那些年蠻姨兩口子是 大忙人,一些冉店從來沒種過的菜是蠻姨他們傳來的。蠻姨人緣好,挨家幫忙。後來蠻姨又 收留一個男人,就有人叫她“拉幫套”、“鐵八子”什麼的,被人疏遠了,還有些女人背地 嘀嘀咕咕,使冷眼,吐口水。阿冉媽知情達理對阿冉說,戀姨有蠻姨的難處,我看,蠻姨是 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她叫阿冉和石頭玩,蠻姨家成了阿冉兒時好去處。不像別人的女人, 不叫孩子去。
阿冉先問蠻姨,奶奶怎麼跑了。蠻姨說,你嬸只顧孩子吃,不顧老的,你奶奶為爺爺爭食, 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家家吃樹皮那陣子,實在不行,你奶奶一賭氣走了,沒個音信。 反正不是親的,走了少張嘴,你嬸就這麼想唄,這年景說不上誰對誰錯。蠻姨長長嘆口氣, 從火盆裡扒出兩個燒好的土豆,給阿冉、石頭一人一個。蠻姨說,冉兒,吃吧,蠻姨實在什 麼也沒有,一晃幾年沒回來一趟,回來趕這年景。蠻姨說完放好火盆也上炕躺下。
這土豆好香啊,阿冉沒剝皮,那燒得黃黃的焦焦的硬硬的皮更香,好久沒吃過了。阿冉心裡 熱熱的,阿冉見蠻姨躺下了,讓他想起什麼,蠻姨總是最後一個上炕的,屋裡怎麼少了郯叔 。阿冉輕聲問石頭,郯叔呢,石頭說,你別問了。
蠻姨兩個男人,一個是石頭的爹,大家叫他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