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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漆。” “知道,知道。”三轉兒高興了,“我給你上四道漆。” 因為是外客,孟八爺不便插話。他知道,哪兒,都忌諱反客為主。你一管,那大東就會一甩手,“成哩,你能得很,你管。”就只能靜靜地瞅。見這四爺為人,倒也仗義,孟八爺想,這地方,竟也有這等人物。 四爺又安排幾人去宰豬。很快,豬的尖叫撕裂天空,壓住了女人的乾嚎,衝去了死人帶來的沉悶。 三轉兒帶幾人抬來塗了大紅油漆的棺材,四爺叫他們放在正對莊門的院腦裡。上方,是被裁削的山坡,猛一看,倒像是棺材揹著大山。四爺指揮幾人,扯著被褥,把張五從炕上抬下,開始入殮。出門時,風捲了張五臉上的黃紙。望著那皮包骨頭的小腦袋,孟八爺心裡隱隱作痛。很難想象,這便是曾經揚名一時的好獵手。憑著過人的膽識和槍法,他打出了一個響噹噹的名頭。但這響噹噹的名頭並沒使他躲過死神。死亡是塊厚厚的布,把啥都蓋了。 不知何時,張五那被孟八爺的熱手捂閉的眼睛又睜開了,露出了茫然而不甘心的眼珠。這眼珠,已無任何張五的氣息了。先前,進入這眼珠的獵物,很少有逃脫的……還有那手,曾是怎樣的迅捷有力呀,它正在無力地下垂,無助地晃盪,青白的面板包著幹骨,青筋蚯蚓似的凸出。要不了幾日,蟲子就肆虐了,把手們剝食得面目皆非。這人生,真看不出有啥意義。張五也罷,孟八爺也罷,都躲不過那歸宿。他想,當初,要是張五想到自己終究會成這副模樣,還那樣執著地奔波不? 幾個漢子開始燙豬。一口大鍋安在院裡,那豬,就在沸水裡上下躥。十幾分鍾前,它是活的,現在也死了。那身子雖瘦,卻比張五胖多了。養的和被養的一同上路,倒也不寂寞。 人們把張五順進棺材,這便是入殮了。取那床被張五鋪過的褥子時,費了些周折。老女人說,一死百了,蓋了鋪了都是浪費,不如取了,換了一個床單。好在三轉兒沒備下壽衣啥的,倒也免了給死人穿衣的 嗦。    
《狼禍》第九章5
張五是第二天上路的。因為沒錢,請不起道爺,這喪事,就沒有別處的那種喜慶味。按說,人生有三大喜:滿月、結婚、發喪,可沒錢,啥喜也顯不出來。孟八爺心裡很憋。按道爺的說法,發喪是在超度亡靈,如“五老贊燈”是借贊五位大神為亡靈贖罪,“報恩”是供養神靈為亡靈消業,“跑橋”是帶亡靈過金橋銀橋奈何橋,不使他墮入惡趣……還有,那一道道關文牒片,均少不得。若缺了,死者別說超升,連閻王殿都進不去。照這說法,張五便成“破頭野鬼”了。這,便是他跌絆了幾十年的結果。 同樣因為沒錢,棺材前沒有童男女,沒有金銀鬥,沒有花圈,連燒紙也少得可憐,只有象徵性的幾張。按涼州人的說法,燒紙少了,死者就是個窮鬼,在陰曹地府受窮不說,還要受惡鬼們的刁難。富人一死,要燒紙,要撒燈,要放食,要賄賂鬼神,打通關節。你張五,窮鬼一個,赤條條來,赤條條去,天理不容呢。 張五惟一的殉葬品,是那杆他用了一輩子的沙槍,油油的槍托,黑黑的槍桿,看去,很是氣派,三轉兒有些捨不得,他媽卻堅決地放進棺材。四爺說,放就放了吧,那槍,是來錢的路,更是惹禍的根,埋了好。孟八爺想,就是,埋了好。 因為沒花圈,沒道爺,沒熱鬧,來看紅火的人不多。村裡人多在山道上送死者。一個鶴兒幡孤零零在風裡蜷縮著。幾人乾嚎著送張五上路。同樣因為沒錢做孝衣,孝男孝女們就用五寸白布,遮了臉,大聲地嚎。張五的女兒哭得最地道,聲情並茂,泣血捶胸,也許達到了當地的最高水平。 此外,最值得稱道的,是那碗燴菜。豆腐和粉條,雖不太多,肉倒是一塊一片的,加上蘿蔔和白菜,內容就很是可觀了。當東家的,抬死人的,邊吃饅頭邊吃菜,滿頭熱汗。所以抬張五時,他們格外賣力,一口氣,便到目的地了。 張五的墳,選在山坡上自家的地裡。選在這兒,不是風水的原因,是習俗所致。荒山掩埋了無數個不甘貧困但又無可奈何的靈魂和肉體,土地便驚人的肥。若不是老天吝嗇,這沃土,準能長出油乎乎的理想來。但老天失職是老天的事,百姓期盼是百姓的心,若把能肥田的屍骨亂拋,就是暴殄天物了。 用那黃土蓋填張五的墓穴時,哭聲倏然大了。孟八爺心頭,也很是發堵。那一鍁鍁的黃土高揚著,很快就埋了張五。不久,張五這名兒也會被埋了,像被埋過的無數個祖先一樣。 也許,那時,惟一留在這世上的,便是遺傳給子孫的那點並不優秀的基因。張五們不懂基因,但明白,子孫燒的供物,只有親祖宗才能享用。不當破頭野鬼,能在死後有口飯吃,成了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