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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著瘋竄,山就活了,在不易察覺的蠕動裡,埋了田,埋了地,埋了人煙。 灰兒已經習慣了這風。先前,它和父母在草原上,後來,就移到大漠裡了。大漠好,這個孤寂的世界裡,有人,但少;有槍,也少。不像別處,時不時,就會有一聲爆響,就會倒下一個夥伴。它當然不知道,人類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訂了一種叫“法律”的東西,把它的同類,劃歸到必須消滅的行列裡,殺它們的人,是英雄哩。英雄們騎了馬,舉了槍,乒兒乓兒,給灰兒造出了一段噩夢。 記得那時,草原上多吃草的野生動物,灰兒們打食容易,很少動牲畜。至多,出來幾匹偷嘴的敗類,咂幾口血。那禍,就是敗類們闖的。 真是噩夢呢。一想,灰兒的心就抖了。狼屍像地裡的麥捆子一樣擺著,�怪怪可怖。灰兒想不通,它很想問人:不錯,那敗類,是咂了你幾隻羊,可你算過沒?我們收拾了多少破壞草場的壞蛋呀。有了好草場,還怕養不出損失的幾隻牲口? 不想了。灰兒晃晃腦袋。跟那“人”,沒啥好計較的。 英雄多了,草原就熱鬧了,黃羊呀,青羊呀,老鼠呀,旱獺呀,就死命地生孩子,死命吃草,把翠綠吃成焦黃,把那草原,也吃成沙漠了。 但灰兒沒想到,這個叫沙漠的地方,也會有槍聲。那個死寂的夜裡,突突地爆起一聲充滿火藥味的巨響時,灰兒的天就塌了。那個可愛的孩子,忽然被一種叫“死”的怪物抱走了。 灰兒不知道死是啥。那是說不出感覺的可怕,是網一樣堅韌的恐懼,是陷阱似的黑洞。那聲巨響之前,它首先逃出了黑洞,還有丈夫,還有兩個娃兒。 娃兒們大了,到了熟悉生存環境、學習本領的時候了。每夜,它都領它們外出,教些招數,捕些獵物。它叮囑孩兒,不能去傷害一種長著兩條腿的直立動物。那是最可怕的動物,惹了,會有麻煩。這動物,還牧了些四條腿的動物,也惹不得。相反,還要保護自己窩旁方圓十里內的生靈們。因為,別的狼家族也可能會潛來,惹禍,栽贓。 灰兒教孩子捕獵的,是那些無主的生靈,比如黃羊,比如旱獺,比如羚羊,比如馬鹿……還有老鼠。吃這些,天經地義。但是,就像兩腳動物裡也有罪犯一樣,狼家族裡也有作奸犯科的壞蛋,會一個老鼠壞了一鍋湯。灰兒們只好將它逐出群去,逐出自己的勢力範圍,以免它幹壞事,惹惱那種叫“人”的動物。 它們世世代代都遵循著一個規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這規則好。灰兒不希望人犯它,灰兒也不想犯人。灰兒只想養大自己的娃兒。以前,灰兒養了幾窩。天卻不作美,老下雨。娃兒就出一種水痘痘,娃兒不知道叫麻疹,但麻疹卻知道娃兒,就沒一個活的。這一窩,還好,活了三個。只遺憾,一個粘了眼皮,該睜的時候沒睜開,成瞎狼了。這病,和那水痘痘一樣,是狼的天敵病。一生下,娃兒都粘了眼皮,母親就邊祈禱,邊用那帶了倒鉤的舌頭舔。舔開了,就是好狼。舔不開,就是瞎狼。 瞎瞎就是隻瞎狼,那眼皮,長一塊了。灰兒心裡,就叫它瞎瞎。 這名兒難聽,但實在。狼是最實在的動物,不像人,總美化醜,比如,把死叫昇天,把耍流氓叫風流。見了異性,明明想上床,還要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狼不,灰兒想公狼了,就長長地嗥一聲,音調兒溫柔些,纏綿些,意思是:我想公狼了,誰來和我遊窩?這“遊窩”,就同人類的“性交”了。不多時,就會有公狼尋了來,和它“遊窩”。瘸狼就是尋了來的。常聽公狼也那樣嗥叫,灰兒想了,也會循聲而去,“遊”上它一“窩”。灰兒從沒想過寫啥情書呀。明###裡黑了,嘴上還白得發亮。這一招,狼最討厭。 瞎瞎就瞎瞎。 瞎瞎這名兒好,實在。灰兒愛起實在的名字,比如丈夫,就叫瘸狼。瘸就瘸呀,你本來就瘸,說不瘸,又不能把你短了的腿說長。當然,先前它叫狼王。灰兒不喜歡這名兒。明明是自吹自擂發高燒,可丈夫喜歡。你喜歡就叫你幾聲,叫你當回“王”,權當做回美夢吧。人類因為夢想而偉大,狼卻相反。因這夢想,多數是貪。一貪,就壞事了,比如這“狼王”,一“王”了,老和別的公狼打架。雖說你力大,猛,可老欺負弱的,就“王”了?明明是發高燒嘛。一發燒,就出事,某夜,它竟游到羊圈門口,中了夾腦,咬斷了半截腿,才脫了身。活該! 灰兒從此叫它瘸狼。丈夫發燒是丈夫的事。要是妻子也跟著發燒,不出事才怪呢?瘸狼就瘸狼。 灰兒可沒發過燒。丈夫“王”時,叫它當“後”。屁。老孃還不是那種淺碟子貨。老孃眼沒瞎,不能叫“瞎瞎”。腿沒瘸,不能叫“瘸狼”。可老孃也有自己的特點,比如毛色。雖說狼的毛色隨順環境:春天,草芽兒一發,狼也綠潮潮;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