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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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到這個“五年一大會”的大會場。昨天巡行的那兩尊四五米高的佛像現在應該在城中某個廟裡。會場里人聲鼎沸,大家都是席地而坐。高高的會臺上有個金燦燦的獅子座,上鋪金線織就的錦褥,在豔陽下耀眼地閃著金光。我還是來晚了,只能坐在很後面。發現人群中女性比例高於男性,且個個臉色泛紅,仰頭不停朝前面的會臺張望。唉,帥哥到哪都招人吶,哪怕是個和尚。今天如果換個乾瘦的老和尚,是否還有這麼多女觀眾?想起跟他講解過孔子的“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不由莞爾。老夫子誠不我欺也。
人群一陣騷動,女人們更是伸長脖子。我也迫不及待地向會臺望去。有人上臺了,卻不是他,而是龜茲王白純,領著一群貴族,排成一圈。然後,他出來了,仍是金線縫就的袈裟,神態淡定地走向臺中間的金獅子座。白純在金獅子座前跪了下來,兩手捧出託舉的動作。羅什一腳虛踩在白純手上,另一腳踏在白純肩上,坐上了金獅子座。人群都呆了,這麼高規格的禮遇,別說我,連龜茲民眾也是第一次見吧?他的傳記裡有寫:“龜茲王為造金師子座。以大秦錦褥鋪之。令什升而說法。”今天看了,才知不假。
白純等羅什坐定了,才帶著眾貴族盤坐在金師子座下首的地毯上。羅什開口了,用的是吐火羅語,我想是因為對著大眾宣講,梵文普及率不高。他的聲音跟十三歲時相比,去掉了稚氣,添了更多成熟,溫潤悅耳地熨著聽眾每一根神經。他先有幾句開場白,簡短而恭謙,讓所有人聽著都很舒服。他的演講技巧又長進了,想必這些年他說了不少次法。
然後進入正題,開始說法。他講到佛陀住在舍衛國的祗樹給孤獨園中,有大比丘一千二百五十人。有一天,將到正午,佛陀和往常一樣,披上袈裟,手持飯缽,進入舍衛王城乞食。不分貧富貴賤,依次沿門托缽。回到園中,吃完了飯,收拾衣缽,洗足後照常靜坐。這時,長老須菩提,在眾徒弟中,從座位上站起來,裸著右肩,以右膝跪在地上,雙手合掌,開始向佛陀問教。
然後我就暈菜了。他前面講的都是故事性的,以我能會話的吐火羅語水平,加上回現代後特意看過很多有關他的資料包括佛學知識,連猜帶蒙,我還能聽出個道道來。可是,接下來都是艱深的佛法,雖然他的語速不快,每個字都很清晰,卻絕大多數都是我不知道的吐火羅單詞,還是一頭霧水啊。想起在溫宿時第一次聽他講經,記憶如同昨日般鮮明。其實,所有與他的記憶都是鮮明的,畢竟對我而言,只是不到一年前發生的事而已。
他一擺衣袖,露出左手上纏繞的一串佛珠來。是我的錯覺麼?為什麼我有個直覺那串佛珠就是我在離開前送給他的新年禮物?我定定地看著金獅子座上的他,距離雖遠,卻依舊能看到他的淡定從容,不由嘆口氣。
羅什,這兩天我總是圍著你轉,卻總是走不到你身邊。我也只能像那些眼裡閃紅星的女人一樣,遠遠地望著你麼?講經啊,這次我不再逃了,你能看見我麼?
這場講經歷時兩小時,他沒有講稿,連個咯楞都不打一下。在溫宿時他講了七七四十九天,雖然我只看了半天,但確定他也是沒有講稿的。早就知道他聰明絕頂過目不忘,還是忍不住大大地佩服了一下。我非常痛苦地根據我能理解的20%得出結論:他是在宣傳大乘“空”的義理,而他所講的經文,就是日後他著名的譯作之一:《金剛般若波羅密經》,俗稱《金剛經》。
我背不出整本《金剛經》,但是回到21世紀,我刻意讀過這本對羅什至關重要的經文。全段經文並不長,不超過五千個字,是以佛陀解空第一的大弟子須菩提與佛陀的一問一答來闡述。“空”理是最難用語言文字表達出來的,所以《金剛經》裡有很多佛理深奧的句子,是為“無可說之說,不能言之言”。這部經書有六個版本,羅什和玄奘都翻譯過,佛教界把羅什所譯的稱為舊譯,而把玄奘翻譯的稱為新譯。可是,玄奘嚴格遵守原文的新譯被人們遺忘了,而羅什偏重意譯的舊譯卻流傳了一千六百五十年。
羅什譯作中,我最喜歡的,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這麼簡雅優美帶著堪破一切的淡然智慧,就出自羅什所譯的《金剛經》,稱為“六如偈”。看過這樣的譯文,才能明白為什麼羅什的譯本能歷經千年歲月至今仍流傳最廣。
看他當眾宣講“空”理,他果真從小乘改宗到大乘了,並且不惜跟龜茲的傳統小乘勢力鬥爭,積極弘揚大乘。的確在他十幾年的努力之下,龜茲幾乎全體改信了大乘。可是,他不會知道,等他離開龜茲並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