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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封信對你很有用處。”
“我並不需要什麼,我不去當任何人的副官。”
“究竟為什麼?”鮑里斯問道。
“奴才般的差事啊!”
“我看,你還是這樣一個幻想家。”鮑里斯搖搖頭,說道。
“你還是這樣一個外交家。可是問題不在於此……你怎麼?”羅斯托夫問道。
“是的,正像你看見的這樣。直到現在一切都蠻好,可是,說實在的,我很想當個副官,不想老呆在前線。”
“為什麼?”
“既然在服兵役,就要儘可能爭個錦繡前程,飛黃騰達,目的正在於此。”
“是啊,原來是這樣!”羅斯托夫說道,看起來,他正在想著別的什麼。
他懷著疑惑的心情,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的朋友,顯然他在枉費心機地尋找某個問題的解答。
加夫裡洛老頭把酒帶來了。
“現在要不要派人去把阿爾方斯·卡爾雷奇喊來?①”鮑里斯說道,“他和你一塊兒喝酒,我不能喝了。”
①阿爾方斯·卡爾雷奇是貝格的名字和父稱。
“派人去喊他,派人去喊他。這個德國鬼子怎麼樣?”羅斯托夫面露輕蔑的微笑,說道。
“他是個挺好、挺好的人,既正派而又令人喜愛。”鮑里斯說道。
羅斯托夫又一次目不轉睛地望望鮑里斯,嘆了一口氣。貝格回來了,三名軍官同飲一瓶酒時興致勃勃地交談起來。這兩名近衛軍軍人把他們出征的情形講給羅斯托夫聽,講到他們在俄國、波蘭,在國外受到殷勤的招待,講到他們的指揮官——大公的言行,講到他仁慈而又急躁的趣聞。當話題沒有涉及貝格本人時,他像平時一樣默不作聲,可是一提及大公忿怒的趣聞,他就高高興興地談到他在加利西亞和大公談過一次話,那時候大公巡視各兵團,看見軍人行為不軌因而暴怒起來。他面露愉快的笑意時講到大公大發雷霆,騎馬走到他跟前,大聲喊道:“阿爾瑙特人①!”(這是皇太子忿怒時愛用的口頭禪)他於是傳喚連長。
①土耳其人把阿爾巴尼亞人稱為阿爾瑙特人。
“伯爵,我什麼也不怕,信不信,因為我知道我是對的。伯爵,你要知道,我可以毫不誇口地說,我把兵團的命令背得滾瓜爛熟,我把操典也背得滾瓜爛熟,就像背‘我們在天上的父’似的。因此,伯爵,我在全連中是沒有什麼過失的。我覺得問心無愧。我來報到了,(貝格欠起身子,惟妙惟肖地行舉手禮。是的,難以表現出更加恭敬和得意的樣子了。)正如常言所說的,他在呵斥我,呵斥呀,呵斥呀,正如常言所說的,呵斥得狗血噴頭,還說‘阿爾瑙特人’,還說‘鬼傢伙’,還說‘放逐到西伯利亞’。”貝格面露誠摯的笑容,說道。“我知道,我是對的,所以我默不作聲,伯爵,難道不是這樣嗎?第二天在命令中沒有提到這件事,這就是沉著的真諦所在!伯爵,就是這樣。”貝格說道,一面點燃菸斗,一面吐出菸圈來。
“是的,真是妙極了。”羅斯托夫微露笑容,說道。
但是鮑里斯發現羅斯托夫想嘲笑貝格了,於是巧妙地引開話頭。他請求羅斯托夫述說他是在什麼地方、怎樣負傷的,這就使羅斯托夫覺得愉快,他開始講話,在講的時候他的精神顯得越來越振奮。他向他們講到申格拉本之戰,完全像那些參加戰鬥的人平常講到戰鬥的情況那樣,即是說,他們講到的都是他們希望發生的事件,都是他們從別的講述人那裡聽來的事件,都是講得娓娓動聽的但全非真實的事件。羅斯托夫是一個老老實實的青年,他無論怎樣都不會存心說謊話。他開始講的時候,力求講得恰如其分,可是情不自禁地、不知不覺地而且不可避免地說起假話來。這些聽眾和他自己一樣多次聽過沖鋒陷陣的故事,對何謂衝鋒陷陣一事已構成一定的概念,他們正等著要聽這樣的故事,如果對這些聽眾述說真實情況,他們就會不相信他講的話,或則更糟的是,他們會以為羅斯托夫的過失在於,他沒有遇到講述騎兵衝鋒陷陣的人通常遇到的情況。他不能這樣簡單地講給他們聽,講什麼個個騎兵縱馬飛奔,他跌下馬來,扭傷了手臂,使盡全力地跑進森林,躲避法國人。而且,他想把發生的情況全都講出來,那就非得剋制自己不可,只宜敘述當時發生的事情的梗概。敘述真情實況是很困難的,真有這種本領的年輕人寥寥無幾。他們指望能聽到這樣的故事:他忘我地赴湯蹈火,就像在烈火中燃燒,就像一陣暴風襲擊敵人的方陣,他殺入腹地,左一刀右一刀砍殺敵人,軍刀已經飽嘗人肉的滋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