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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想到自己的過失和恥辱,因為他失掉兩門大炮,竟然還活著。使他激動不安的是,直至此時還沒有想到這件事。軍官們的鬨堂大笑把他弄得更糊塗了。他站在巴格拉季翁面前,下頜不住地顫抖,勉強開口說了話:
“大人……我不知道……大人,身邊沒有人。”
“您可以從掩護部隊中弄到幾個人!”
至於掩護部隊已經撤走這一點,圖申隻字未提,不過這是顛撲不破的事實。他害怕說出這句話會給別的首長造成麻煩,於是就沉默不言,他用那停滯的目光盯著巴格拉季翁的面孔,有如答錯題的小學生注視主考人的眼睛。
沉默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巴格拉季翁公爵顯然不願意裝出嚴厲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其餘的人都不敢在談話時插嘴。安德烈公爵皺起眉頭望著圖申,手指頭神經質地顫動著。
“大人,”安德烈公爵用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您把我派到圖申上尉的炮臺。我到了那兒,發現三分之二的人馬被打死,兩門大炮被摧毀,沒有什麼掩護部隊。”
此刻,巴格拉季翁公爵和圖申均以逼視的目光望著拘謹而激動地說話的博爾孔斯基。
“大人,如果您允許我說出自己的意見,”他繼續說下去,“我們今日的成就應當歸功於這個炮臺的軍事行動和圖申上尉及其連隊的百折不回的英勇行為,”安德烈公爵說道,不等他回答便立刻站立起來,從桌子旁邊走開。
巴格拉季翁公爵向圖申瞥了一眼,他顯然不想對博爾孔斯基的尖刻的意見持不信任的態度,同時他覺得自己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話,他低下頭來對圖申說,他可以走了。安德烈公爵跟在他後面走出門來。
“親愛的,謝謝,你搭救我了。”圖申對他說。
安德烈公爵回頭望一望圖申,沒有說什麼,便從他身旁走開了。安德烈公爵覺得愁悶而且很難受。這一切多麼離奇,和他所冀望的迥然不同。
“他們是誰?他們幹什麼?他們要什麼?這一切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羅斯托夫一面想,一面觀看在他面前更迭著的人影。手臂的疼痛變得更難受。他昏昏欲睡,紅圈在他眼前蹦蹦跳跳;這些噪音、面孔所造成的印象、孤獨的感覺都和疼痛的感覺匯成一片。就是他們,這些負傷的和未負傷計程車兵,在擠壓和扭脫他那隻斷臂和肩膀的肌腱,燒燬他那隻折斷的手臂和肩膀上的肌肉。他閉起眼睛,以便擺脫它們。
他微睡片刻,在這短暫的朦朧狀態中,他夢見數不清的事事物物:他夢見母親和她的潔白的大手、夢見索尼婭的瘦削的雙肩、娜塔莎的眼睛和笑容、傑尼索夫、他的嗓音和鬍髭,還夢見捷利亞寧、他和捷利亞寧、波格丹內奇經歷的往事。這全部經歷和這個帶著尖細嗓音計程車兵都是同一回事。這全部經歷和這個士兵如此折磨人地、無休無止地抓著、擠壓著他的手臂,一個勁兒地向一邊拉拽。他試圖擺脫他們,可是它們根本不放開、須臾也不放開他的肩膀。如果他們不拉扯他的肩膀,肩膀就不會疼痛,它就會結結實實的,可是他不能擺脫它們。
他睜開兩眼望望上方。高出炭火一俄尺的地方懸掛著黑暗的夜幕。在這一片光亮中,粉末般的雪花紛紛飛下。軍醫沒有來,圖申也沒有回去。他獨自一人待著,這時分只有那名小兵一絲不掛地坐在炭火對面,烘烤他那瘦黃的身體。
“沒有人需要我啊!”羅斯托夫想道,“沒有人來援助我,沒有人來憐憫我。有個時候我在家裡待著,強壯、快活,是個寵兒。”他嘆了一口氣,不由地呻吟起來。
“哎喲,疼痛嗎?”他問道,一面在炭火上面抖著自己的襯衫,沒有等他回答,就咯咯地叫了一聲,接著補充說:“一天之內遭受損害的人還少嗎?——太可怕!”
羅斯托夫不聽士兵的話。他望著炭火上方紛飛的雪花,回想起俄羅斯的冬天,暖和而明亮的住房、毛茸茸的皮襖、飛奔的雪橇、健康的體魄、家庭的撫愛和關心。“我幹嘛走到這裡來了!”他想道。
翌日,法國人沒有再次發動進攻,巴格拉季翁的殘部與庫圖佐夫的軍隊會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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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西里公爵不去周密地考慮自己的計劃,他更少地想到謀求私利和作出危害他人的事。他不過是個上流社會人士,在上流社會中頗有造詣,並且習慣於借取這樣的成就。他經常斟酌情形,在與人們建立密切關係時擬訂出各種計劃,提出自己的見解,他自己雖然不太瞭解,但是它們卻已構成他的生活中的一種情趣。不是一兩個,而是幾十個這樣的計劃和設想常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