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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前生，嬉笑怒罵演了一輩子的戲給人看，累了，乏了，今世，還是懶懶散散地做個看戲人最好。簡鳳涅深思熟慮：對於宮女來說，出宮尚是極可能的，對於妃嬪來說，只要肯鑽營，估計也還可以，但對於皇后來說……換了數個姿勢，想了幾種方法，總而言之，想要全身而退，還真不是個容易活兒。畢竟，不管是皇后還是廢后，都是一國之後，天子的正妻，但凡能喘氣兒，就是&ldo;後&rdo;，除非是死。陷入冥思苦想裡頭的簡鳳涅，被子規的聲音喚醒：&ldo;娘娘，奴婢回來啦！&rdo;簡鳳涅同宮妃鬥了半晌嘴，又覺得自己想了半晌卻徒勞無功，頗為勞心勞力，便閉著眼睛裝睡，不想搭理。卻聽得康嬤嬤的聲音說道：&ldo;娘娘睡著了，不要擾了她……喲，子規，你這是打哪兒弄來的這麼大條魚，阿彌陀佛，居然還是活鮮亂跳的！&rdo;簡鳳涅聽了這個，即刻靈魂附體，眼睛睜開，目光如炬：&ldo;子規，你得手了？&rdo;子規覺得&ldo;得手&rdo;這個詞，委實有些讓他顏面無光，卻仍淡定道：&ldo;娘娘，幸而不辱使命。&rdo;總算是力挽顏面於萬一。簡鳳涅目光炯炯，從子規平靜如水的臉極快地轉移到他手上提著之物上，那是一尾起碼有五六斤重的大魚，肥胖之極，笨拙而生動地扭動著身軀，徒勞無功地扇動尾巴掙扎。冷宮裡什麼都缺，最不缺的就是枯枝爛葉，子規撿了一堆柴火，在院子裡架起個簡易烤架，打了一通井水，把那條魚洗剝乾淨，魚身上各處割了幾道，塞上鹽巴香料，又分成兩片串起來烤。不多時，魚身上的油被烤了出來，一滴滴落下來，打在火堆上滋滋作響，火焰突地會冒出老高。焦香很快地揚了出去，火堆邊兒上，簡鳳涅斜躺在長椅上，子規負責燒烤，康嬤嬤瞪著眼睛看魚，在她旁邊，琳貴人，芳嬪，湄妃三個，端端正正地也坐著，三個人六隻眼睛，一眼不眨地盯著魚看，那種含情脈脈而又不乏緊張的氛圍，讓人以為那條魚就會是新鮮出爐的當今天子。簡鳳涅望著這樣一幕和諧的場景，心想：&ldo;食物的力量真偉大，怪不得老祖宗說民以食為天呢……&rdo;等到魚烤好了，子規取了中間一段肥美多汁的給了簡鳳涅，康嬤嬤早找了數個盤子，三寶每人分了一塊兒，大家圍著火堆，很有默契地吃將起來。那些神出鬼沒的冷宮宮人，遠遠地看著這詭異一幕，不知是要垂涎還是垂淚。許久不見油水，連同湄妃也吃得心滿意足，臨去之前興致勃勃地唱了段兒《醉扶歸》：&ldo;……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畫廊金粉半零星。池館蒼苔一片青……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rdo;簡鳳涅覺得月光融融裡聽這個，果真有種&ldo;遊園驚夢&rdo;的感覺。湄妃唱完後，極正常地又行了個宮禮：&ldo;姐姐，這首便送給你的。&rdo;袖子一揮，踩著碎步翩然飄走。簡鳳涅覺得她離去的姿態仍似有異常人，但總體行為上已有了極大的進步。臨去睡之前，簡鳳涅叫住子規：&ldo;子規，昨晚……&rdo;子規垂著眸子，垂手等候，簡鳳涅望著他平靜又略帶謙卑的神情，那一句話在舌尖上滾了幾下又咽下去，道：&ldo;昨晚上有勞你啦。&rdo;嫣然一笑，轉身搭著康嬤嬤的手而去。&ldo;奴婢恭送娘娘。&rdo;身後子規抬頭，烏浸浸的目光裡，不知閃爍著什麼。本是想問子規昨夜有無發現什麼不妥的。但那人顯然是有備而來，通身一股有恃無恐的氣勢，倘若子規知情，自行避開，自不必告知他使他為難，倘若子規不知情，硬要令他惹禍上身，又何必。午夜夢迴，簡鳳涅翻了個身，忽地嗅到一股微苦的奇異味道，她心頭一動，雙眸微睜，模模糊糊望見某個有幾分眼熟的影子，端然坐在陰影裡，似真似幻。 花愁顫空氣之中一股奇異味道散開，夏夜燥熱，下半夜卻隱隱地有些薄薄涼意，這味道起初聞著極淡，就宛如心念一轉之間的一股苦澀之意，不經意便會被忽略，然而細細覺來，卻又百轉回腸，那最初的薄苦之外，另有一股甘香回來，綿軟盪漾。花明柳暗，先苦後甜，雙生並行，一如人生起伏的滋味兒。在許久之後，簡鳳涅才明白，這是青艾同龍涎香混合產生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