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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風雨悽悽,風雨如晦,油紙傘下,他的面孔時而明朗,時而有些陰暗,然而云鬟知道,這個人是世間最光明正直之人。
所以在叫巽風趕去告訴他那句話的時候,她已經知道了他的決定。
發端的雨水倏忽洇入眼中。
耳畔無端又響起那老僧說的話:“小施主不正為其所苦麼?”
雲鬟道:“白大人,我有一句話不明白。”
白樘道:“是什麼話?”
雲鬟問道:“若註定求不得,當如何?”
白樘眉峰一動,轉頭看了她一眼,兩個人靠得極近,他的眸色清明而無波,雖不知這女孩子如何竟問出這樣老氣橫秋的話,但在她身上,彷彿也並不是格外值得驚異之事。
白樘凝視了雲鬟片刻,方道:“也只盡我所能,無愧無悔罷了。”
下了臺階,眼前伊河也近了,河水急匆匆奔流往前,彷彿是頭也不回的旅人,正忙著趕路。
雲鬟輕聲道:“果然是四爺的回答。”
白樘不由一笑:“嗯?”
雲鬟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這兩句本出自《詩經》,用來贊人的行為光明,德行崇高,如高山一般令人仰視。
白樘見她果然精靈之極,竟懂得如此引用《詩經》,不覺有些意外。白樘一向雖聽過許許多多阿諛奉承的話,但從一個孩子口中得到如此別緻的稱讚,竟讓素來心如止水的他也覺有一絲歡喜。
白樘笑笑,繼而又斂了笑意,卻見雲鬟動了動,似要下地,他只得俯身將她放下,便是在這一刻,白樘問道:“那你是什麼?”
雲鬟往前走了一步,卻又停下,看著地上水亂流:“我?不過是高山之下的一顆微塵罷了。”
這聲音小而輕,隱隱透著些落寞。
白樘眉峰微蹙,不再言語,陪著她沿河踏橋而過,白樘忽然說道:“你可知……”
雲鬟站住腳,卻仍是低頭看著地上。
白樘道:“在黃知縣眼中,你是他見過最古怪的孩子,是他半個師長,半個知己。阿澤生性跳脫,可卻贊你精靈透頂。”
雲鬟睜大雙眸,慢慢地抬起頭來。白樘對上她的目光,又道:“至於巽風,他向來穩重,唯我的話是從,可為了你,他不惜說謊,只因要留下來護著你。”當日巽風去而復返,只說是雲鬟叫他留下,然而白樘雖不曾跟崔雲鬟多有接觸,可卻明白她的倔強,在那種情形下,只怕不會開口留巽風。
然而巽風如此說,他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只因他心底竟也有些不放心這孩子。
雲鬟自然不知此情,心頭一跳,竟又有些口中發乾,原本有些冷的身上,慢慢地又微熱起來了。
偏這時侯,白樘又道:“還有……小六……”話音剛落,就見雲鬟眼神亦變了,抓著披風的手也緊了緊。
白樘心中略有些疑惑,便停了話鋒,只道:“好了,上山罷。”
雲鬟慢慢轉身,忽然垂首問:“四爺說了這許多人,不知對四爺而言,我又是如何?”
白樘見她半個身子又走出了傘下,便將傘往前傾了傾:“在你之前,我從想不到,我會同一個孩子說這許多話。”
白樘見她耷拉著小腦袋,頭髮上兀自往下滴水,加上胡亂圍裹著自己那樣長大的披風,看起來就如被打溼了羽翼的雛鳥,這般孤零零呆愣愣地站在雨水中,彷彿整個兒天地都撇棄了她似的,又好笑,又可憐。
白樘竟覺不忍,到底又俯身下去,重將她抱起來,因問道:“你為何不願回京?”
他本來不想插手此事,也曾對巽風這樣吩咐的。如今卻自己打破。
雲鬟不答,臉上點點滴滴,也不知是雨點還是什麼。
白樘微微一嘆,正要上山,忽聽腳步聲響起,卻是巽風奔了下來。
雲鬟被巽風帶回香山寺後,很快發熱起來,繼而昏睡不醒。
模糊中又不停有夢境掠過,時而是洪水暴漲,淹死了許多人,時而又夢見好些朝臣咄咄逼人,都在指責白樘,各種苛厲面目,十分可怖。
稍微有些意識之時,卻隱約又聽人說:“侯爺怎麼派人找到這兒來了?如何是好?”
又說:“鳳哥兒還病著……什麼?他們說……”
雲鬟聽著是林奶孃跟陳叔的聲音,便試著動了動,喃喃問道:“怎麼了?”
是林奶孃忙過來抱住她,道:“不知怎地,京內有人來接咱們……鳳哥兒……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