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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始至終, 張振在旁跟隨, 從頭看到尾。
縱然他從軍多年, 什麼光怪陸離殘忍境況都見識過, 可卻是頭一次看到如此場景。
先前雖然起不了身兒, 但是趙黼早就命手下暗中詳查, 對於齊州軍內部情形摸的一清二楚, 但凡是褚天文的心腹之人,一概就地拿下,審後處置。
這些人當場看見褚天文的下場, 多數都已經涕泗橫流,沒了魂魄,便將褚天文如何一手遮天, 不許出兵救援、以及平日裡貪墨剋扣軍餉、任人唯親等事供認不諱。
同時派人八百里加急, 送信往京內,一份公文遞交吏部, 一份遞交兵部, 另一份則是送給靜王爺趙穆的。
出了齊州大營後, 趙黼道:“張振。”
張振正在回神之際, 見狀上前:“世子何事?”
趙黼道:“你近來教練的怎麼樣了?”
這月餘來, 張振負責調訓雲州的斥候,正初有些成效, 見趙黼問,便道:“尚可, 但還並不能抵用。”
趙黼道:“我聽說你常常帶他們出去訓練?”
張振聽這話似有弦外之音, 便道:“不錯,不能一味紙上談兵。”
趙黼道:“甚好,我如今正有個極好的機會,你帶他們去找一個人。”
張振眯起雙眸:“什麼人?”
眼前掠過在鄜州葫蘆河畔柳林裡所見的影子……與此同時心底泛起的,卻還有另一人影。
趙黼將眼中的一縷柔軟壓下,冷冷道:“此人慣常混跡軍中,生性奸猾異常,曾化名賈威,賈少威等。”
張振忽地發現趙黼看似冷漠無情的臉上有一刻的神色緩和,只是來不及細瞧,此人又已經漠然垂眸。
張振便問道:“是方才在裡頭提及的那人?”
趙黼道:“不錯,花啟宗對我的行軍路線瞭若指掌,必然是他得知機密,暗送出去。就目前看來,他多半是遼人。”
張振道:“方才據那陳校尉所說,此人是才離開齊州大營的,必然是知曉事情敗露,故而先行逃跑了。他多半會離開齊州,逃回遼國。”
趙黼卻並不同意:“未必,我方才說過此人生性奸猾,他只怕不會輕易離開舜的地界,應該還會在邊界三州逗留,好趁機攪亂渾水,竊取軍情,另外……”
趙黼抬手一招。
張振會意,微微垂首,聽趙黼在耳畔低語:“還有一個去處,你且多加留意……”
趙黼叮囑幾句,張振點頭道:“我領會了,既然這般,事不宜遲,我先一步行事。”
趙黼又道:“稍等。”手在袖子裡摸了摸,道:“這次雖似演練,實則暗藏兇險,但既然是張教官親自出馬,我想你必然不會空手而歸。”
張振不由一笑,趙黼卻盯著他,沉聲又道:“生死不計,我一定要見到他的腦袋。”
張振抱拳,上馬離去。
於他而言,趙黼如此執著地要找到賈威,自然是因為痛恨此人潛伏如此之深,差點兒害雲州軍全軍覆滅,不過是為了報仇罷了。
然而張振不知道的是,於趙黼來說,一則是為了將這細作徹底格殺,但還有一個原因……
——他曾經答應過那人,一定會替她找到殺人真兇,給青玫報仇。
進了車內,趙黼緩緩地躺倒身子,身上的傷處復又隱隱疼了起來,他慢慢地揣手進袖子裡,從裡頭掏出那支嵌寶金簪,放在眼底看了會兒,復又掖回在袖底。
雙眸似開似閉,手指輕輕撫過簪身,就像是將身上傷痛也逐漸撫平般。
自從崔雲鬟“落水”失蹤後,趙黼即刻派人追查她的蹤跡。
就如同白清輝認為雲鬟不會自盡一樣,趙黼幾乎也一心認定,知道她絕不會就這樣輕易尋死。
尤其是想起——崔侯府內林嬤嬤跟露珠兒都早一步不見了。
他雖然派了人前往鄜州素閒莊檢視人是否在那裡,心裡卻彷彿猜到,必然是會撲空的。
後來果然知道,連所謂陳叔等都一概不在。
原本只要她在京中,趙黼對其他眾人也並不上心,此刻事出了之後,以前種種才陡然翻起。
原來她一直都未曾死心,一直都蓄謀已久,一直都在等待那一刻。
他幾乎無法想象,這個人的心志到底如何堅韌,竟能在這個時機,用這樣決然的方式告訴他——
崔雲鬟對他趙黼一絲一毫留戀都沒有,她寧肯冒著會死的危險,也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