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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紫雪市某單位門前看到過掛著十二塊牌匾。
新制作的這八塊牌匾掛在玻管大樓門前,白底紅字,比八串紅辣椒醒目得多,簡直像八位妝扮一新的新郎,在等候迎娶八位婀娜多姿、千嬌百媚的新娘。閃亮的白油漆、紅油漆在太陽光照耀下,放射出斑駁的光芒。這八塊牌匾是:
紫雪市玻璃製品管理局
紫雪市玻璃製品管理局委員會
紫雪市玻璃製品行業管理辦公室
紫雪市玻璃製品管理局工會委員會
紫雪市玻璃製品管理局紀檢監察室
紫雪市玻璃製品行業管理協會
紫雪市玻璃製品行業技術研究會
紫雪市玻璃製品行業計生協會
第四十一章
我坐著小虎的車,回袁家溝看望父母親。
我給父母親拿著一份兒厚禮,價值四千元左右。給大伯二伯拿的兩份兒禮也不薄,都在兩千元左右。
這些年中,我在玻管局苦鬥,很少回家。每年只在春節前或春節後回去呆一兩天,然後便匆匆離開。在這一兩天中,我也很少出門,除幾個必須去看的近親,再哪兒也不去。
袁家溝到紫雪城,有一百多公里路程。當幹事那幾年,回家都是坐公共汽車。開往袁家溝的車是紫雪市運輸總公司最破爛的汽車。加之路況不好,有一半路是坑坑窪窪的黃土路,若是懷孕的女同志,顛得孩子都會早產。車廂裡散發著嗆人的汗臭味,難聞的劣質菸草味,以及刺鼻的黃塵味。坐一次車下來,以手在臉上一抹,能抹下一層黃土。嘴唇抿得再緊,也會有塵土粒鑽進牙縫中,牙齒動一動便會發出響聲,彷彿嘴裡塞滿了白糖粒——可惜不能像白糖那樣咀嚼吞嚥。目力所盡的地方,全是光禿禿的山,乾燥的風肆無忌憚地從荒原上掠過。市運輸公司派往袁家溝鄉的司機是一個小鼻子小臉的老頭,因開車慢,被稱作“慢師”。慢師傅開車有多慢?你可以這樣想像,騎一頭黃牛從紫雪城到袁家溝鄉得走多久,慢師傅開車就得走多久。尤其是上坡的時候,這種感覺更為明顯,汽車就像一個牧童騎在牛背上,忽悠忽悠喘著氣往上爬,隨時都有可能像一個哮喘病人一般趴下。
每次在冬日的寒風中灰頭土臉拎個提包出現在村口時,我就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我低著頭,快速地移動著雙腳,恨不得一步跨進家門。我不想碰到熟人,尤其不想碰到袁姓的人。因為我像個土撥鼠,哪裡像我們袁家溝村有史以來的第一個本科大學生,哪裡像一個市政府機關來的幹部,與在集市上賣土豆歸來的農村青年有什麼兩樣?
每年過春節回家,我都備三份兒禮。父母親的一份兒是兩條香菸、兩瓶酒。香菸每條價格在五十元左右,酒每瓶的價格也不會超過五十元。總共是二百元錢。另外兩份兒禮是給大伯二伯的,兩份兒禮完全相同:一條二三十元錢的香菸,一瓶二三十元錢的酒,再買兩包糕點,每份兒禮價值六十元左右。
我做了副主任科員和不主持工作的副科長以後,回家一般仍以坐公共汽車為主。只有兩次沒有坐公共汽車,坐的是“專車”。但這兩次坐“專車”的經歷,卻像做了兩場噩夢。在我沒有擔任主持工作副科長之前,即使再有類似坐“專車”的機會,我也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堅決放棄這樣的機會——我寧肯坐公共汽車,也再不願坐這樣的“專車”——可見那兩次坐“專車”受了怎樣的刺激!
一次坐“專車”是我做了副主任科員後,當時頭腦一發熱,覺得自己怎麼也是個副科級了,搞一輛專車回去在村裡揚揚頭,給父母露露臉。(我親愛的父母一生也沒有露過幾回臉啊!)我透過關係借了市政府另一個局一輛桑塔納。那個局的政秘科長我認識,我曾給他幫過一個小忙。那天他讓我早晨八點在玻管局門前等車。我七點半就提個包站在玻管局門口,就像提個包站在岳陽樓上一樣,臉上“喜洋洋者矣”。心想:我也可以坐專車回一趟家了!我當時眼睛裡放射出明亮而喜悅的光彩,用孟子的話說,就是“眸子了焉”(了:明亮),那副傻樣,簡直有點像小品裡邊的趙本山。
可一直等到八點半,還不見車的影子。我打電話給政秘科長,他一會兒說車加油去了,一會兒說車哪兒有點毛病。“小毛病,好修!”這個鬼科長當時還用我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影片裡的臺詞這樣幽我一默。直到九點五十分,車才不情願地開過來。上車後,我殷勤地掏出一包特意買的好煙,抽出一支遞給駕駛員。他瞧也不瞧我一眼,粗聲粗氣地說:“不抽菸!”然後便開車上了路。
一路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