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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的門一樣將臉前的報紙移開,面無表情地直視他。我並不出聲,只是用面部語言反問他:
“我口吃過嗎?孫子才口吃過!”
“馮富強”見我面有慍色,早反應過來,迅速“聽”懂了我的“表情”語言,在自己嘴上狠擊一掌說:“對!對!魚局長何曾口吃過!馮富強你才口吃過——你才是那個口吃的‘孫子’!”
非人磨墨墨磨人,蘇東坡曾如此感慨過人生被消磨於紙墨中。我現在“磨人”和“馴心”(馴別人之心)的水平早已超過了閻水拍和馬方向。吳國的季札在魯國看周代的樂舞,對各諸侯國的樂曲都發表了意見,從鄶國以下他就沉默不語。“自鄶以下”這個成語意即以下再不值得一談。我在玻管局如今也會時不時來個“自鄶以下”。譬如我說:“老喬同志不錯!”“小高同志是個好同志!”“小虎同志挺能幹的!”但對馮富強、小胡、小牛等人,我就給他來個“自鄶以下”。我甚至會像曹操捉弄崔琰那樣捉弄這幾個不成器的傢伙。曹操叫崔琰替自己接見匈奴使臣,自己卻持刀站立床頭,接見完畢,叫人問匈奴使臣:“魏王何如?”回答說:“魏王雅然非常,然床頭捉刀人,此乃英雄也!”崔琰不管怎麼說,在外人眼裡還覺“雅然非常”。我若和馮胡牛玩這樣的惡作劇,這仨傢伙即使像崔琰那樣扮作魏王,也是一副猥瑣相,甚至比“東食西宿”的齊人之女還令人鄙夷。齊人有女,二人求之,東家子醜而富,西家子好而貧。父母疑不能決,問其女,其女雲:欲東家食而西家宿。馮胡牛這仨傢伙,在我眼裡啥時不是露出這樣一副“東家食而西家宿”的賤相呢!——問題是隻要我一不高興,他們就東家也食不得,西家也宿不成!
相反,包括馮胡牛在內的局裡的同志,對我則都會如匈奴使臣稱譽曹操那樣,豎起大拇指說:“此乃英雄也!”
自從我擔任常務副局長後,一天到晚有多少人在我面前豎大拇指啊!我從早到晚看到的是張張笑臉,博我歡心的人不知凡幾。奧迪成為我的專車。每天早上小蘇將我從家裡接過來。我揹著手慢步向大樓門走去時,小蘇早搶前一步將門推開。我做了常務局長後的最大感慨是:可以不用自己伸手推門,始終揹著手那樣慢慢往前走就行了,到了門前門自然會“洞開”。進了玻管局大樓,我沿著樓梯低著頭慢步往上走。正是上班時間,身後跟著幾個剛來上班的同志,他們怕打擾我,並不超過我向前走。要麼跟在我身後慢慢走,要麼折身到老喬的門房待一會兒。待我已到辦公室了,他們才“噔噔噔”跑上樓。
我上樓的時候,也有一些人下樓。比如小牛小馬小胡。他們正輕快地拍著樓梯扶手,“噔噔噔”低著頭往下跑,猛一抬頭看見我,便不敢跑了。一手抓在扶手上,放慢腳步,望著我,將最生動的表情呈獻給我。我知道他們在看著我,等待著接我的眼風,可我偏不給他們眼風。當然若是那些年齡大一點、資歷老一點的科長、副科長,我會抬頭衝他們客氣地點點頭。可若是小牛、小馬、小胡這些人,我卻始終不理他們,只顧低頭往上走。他們迎面下來,在與我相距四五個臺階時,就停下腳步不敢動了。就像一隻驚慌的老鼠,突然看見了一隻碩大的貓。我知道他們在衝我嫵媚地笑,可我就是不理他們。直到我超過他們幾級臺階了,我還是不理他們。他們的脖子最初是衝我俯著,而後開始仰著。他們就那樣仰著脖子用目光追隨著我,直到我的身影快要轉個彎兒看不見了,他們只得出了聲:“魚局長,你剛來啊?”或者:“魚局長,你開會去啦?”此時我才彷彿發現了他們,並不說話,衝他們淡然地點點頭。他們便會顯出如釋重負的樣子,“噔噔噔”跑下樓去。
有一次小牛喊出聲後我都裝作沒聽見,一聲不吭繼續向上走。這就等於我站在樓梯臺階上狠狠往下踹了他一腳,這一腳踹得夠疼的。我當時沒有聽到他“噔噔噔”跑下樓去的聲音。可以想得來,他當時腿一軟,拖著沉重的腳步,心事重重地走下樓去。我知道他至少三天會心情不好,晚上甚至會“輾轉反側,不能成眠”,而我卻睡得十分好——要想自己睡得好,就得讓別人睡不好!這是我總結出的又一條人生經驗。而成為“魚局長”以後的我,用鼻子哼一聲,或者一個眼神:瞥誰一眼,不瞥誰一眼,都可以讓別人睡不著覺。
我的眼神已練得十分了得。我有多種眼神,針對不同的人,我使用不同的眼神。
第一種眼神是給陶小北的。小北從美國給我打來電話,我接她電話時的眼神閃現著動人的光芒,既熾熱又柔和。雖然小北並不能看到我的這種眼神,但我卻覺得她能看到。我的眼神越發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