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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超駐足而立,看著向縣城延伸過去的大路,心情很不平靜。五年前,他就是順著這條路走向北京,結束他家世世代代農民的歷史的。人生從一種狀態走向了另一種狀態,世界突然向他開啟了……和五年前相比,他現在是那樣自信,一種類似於成就感的那種東西鼓盪著他,就好像他過去什麼也不是而現在已經是什麼了一樣。
是的是的,現在他已經成熟了,從某種意義上說,現在的金超已經不是那個膽怯地看世界的金超了。他有充足的理由為自己驕傲,為不斷吸引人們目光的漂亮的妻子驕傲。
崤陽縣城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貫穿縣城的馬路原來是用本縣特有的青石條子插成的,現在被鋪上了柏油,平整如鏡;原先散落在街道兩旁的低矮房屋,現在變成了一家挨一家的商店,商品顯然比過去豐富多了,在北京買到的東西在這裡幾乎都可以買到。碩大的“××酒樓”字樣格外引人注目。街上人很多,從衣著上看,顯然是比以前富裕了。儘管言談舉止還脫不了小地方人的俗氣與不講究,也已經同五年前大不一樣了,金超甚至聽到很多年輕人說話的時候搗的是“京腔”,而這在以前是要遭罵的。
離開商業街,拐進窄窄的街巷,縣城則是另一種永恆不變的姿態,它就像是一個對什麼都很滿意的莊稼人一樣,坐在暖洋洋的陽光下享受著滿足與幸福。就連這一段河流也是那樣沉靜,仍舊一往情深地偎著這座存在幾百年了的縣城,彷彿還在喃喃低語著幾百年來一直在訴說著的話題。豬和狗照舊帶著人一樣的表情和尊嚴漫步在街頭,不時互相交談幾句。看樣子它們對這個世界印象不壞。
原來的縣委大院是一片青灰色的瓦房,有很多樹木,前院還有一個籃球場,現在被一座沒有什麼特色的大樓取代了,原來做籃球場的地方,成了停車場,停著很多小汽車。
在縣委組織部,沒怎麼費力就找到了張柏林,這個人的門楣上掛著“辦公室”的標牌。金超敲門進去時,張柏林正在低頭看檔案。那檔案顯然很重要,以至於他明明說了“請進”、明明知道人進來了,還不抬起頭來。
金超已經認出他了──這個人臉頰消瘦,面色粉紅,長著稀疏的、幾近於紅色的頭髮,很容易讓人記住。紀小佩也馬上記住了他。
金超問:“是張柏林吧?”
張柏林憤怒地抬起頭,想看一看是誰敢於這樣直呼其名。他沒看到金超,先看到了紀小佩,並且馬上被她的美麗端莊驚呆了。
“你是……”
金超說:“你不認識我了麼?”
張柏林把目光轉向金超,草率判斷了一下,說:“不認識。”
“我是金超呀!”金超提高嗓音說,“你忘了在縣中……你我是同學了麼!”
金超和張柏林在同一個年級,但不在一個班。
“哦哦哦,”張柏林站起來一邊摞檔案一邊驚喜地說,走到寫字檯前面來。“你不是考到北京去了麼?請坐請坐。”他又看了紀小佩一眼。
三個人都坐下了。
“這位……”
金超笑笑,說:“我愛人──我們剛剛結婚,回來看看。”
“哦……”張柏林總愛像官員一樣拉長聲說這個“哦”字。他再一次意識到紀小佩非常漂亮。就像所有面對漂亮女人的男人一樣,這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他談論問題和考慮問題的方式。
“怎麼樣,你好嗎?”金超環顧辦公室,“我想你就會幹得不錯的。”
張柏林對有機會說一下自己感到高興,長嘆一聲,道:“嗨,瞎忙。當個辦公室主任,你不知道有多少爛淤事情……你知道吧,組織部是個紅火地方,想當官的都指望我們這裡,所以找你的人就不斷……”
金超奉承說:“這說明你手裡有權哪!”
“權……”張柏林意味深長地說,但是他馬上醒悟到不宜和幾乎不曾相識的金超深談這個問題,他同時也看到紀小佩並沒有因為他剛才說過的話對他表現出欽佩,他撥轉了話頭:“說說你吧,北京是個大地方。到底是咋了?”
“瞎鬧。”金超對與己無關的話題不感興趣。“到什麼時候都有這種閒得沒事幹的人。”
“你說的對。”
“所以我從來不關心這些事情。”
“對。國家的事情不是我們關心的事情。”
金超看了張柏林一眼,好像很奇怪他的話。接著,他不無炫耀地介紹了一下到北京上學以後的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