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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頭去算吧。”白銀兒又說,江世榮要她造謠,說白先生顯神,真龍天子在北京,好讓村子上的土改鬧不起來。大家才又笑了,罵道:“劉桂生的小保兒,就是你們害死的!都是你說人心不好,天爺爺罰的,劉桂生老婆哭得死去活來,小保兒的病便耽誤了,要不到新保安,涿鹿城裡去找大夫看看,總也有點巴望嘛!‘人心不好’,就你們的心不好!”
白銀兒看見不理她,又怕那七八萬塊錢甩了,更怕有什麼連累,便遠遠坐在門外邊,看見一有幹部來,便迎上去叨叨咕咕,後來人們只好說:“等開大會的時候你去說吧,只要老百姓都相信你的,也許給分上二畝勝利果實呢。好今別在這街頭上說吧。”
這些情形,雖然還不足說明群眾已經起來了,但卻是部分的有了覺悟的萌芽,已經開始回想,自己的苦痛怎麼樣了,已經自動的來清算了,這是在這村子上從來沒有過的情形。文采同志從他的極少的經驗中,覺得群眾發動得太好了,甚至想也許有了過火的地方。他非常欣賞著這些小小的勝利,欣賞著這些成功,他覺得這都是因為有他在這裡領導。像張裕民他們,也覺得出乎意料,過去雖然有過鬥爭大會,但那總不像今天這樣的無秩序,那是在一呼百應的情況下完成的,而今天卻是亂嚷嚷,幹部常常是在群眾調動之下辦事,連文采也只得依從大家,要不立即去貼封條,說不定不等命令就動手了。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這雖然只是一點點火,卻可以預見到前途的光明。工作組在興奮的情緒中,便要求加速工作,於是本來暫時擱置下來的分歧,也就立刻要求一致,於是矛盾便更尖銳了。楊亮根據他同群眾的接近,——這大半都是貧農,他們都曾對錢文貴提過意見,——認為錢文貴是一個最陰險的、地主階層裡面的頭子,為著使老百姓翻身,主要應該打擊他。對張裕民的看法也很尖銳的提到眼面前了,張裕民是僱工出身,今天仍是沒有隔夜糧食,也並沒有脫離最苦的群眾,他在他們裡面有威信,怎麼能把他和群眾對立來看呢?不能機械的看幹部與群眾的關係,同不能機械的看什麼所謂抗屬一樣。可是文采同志卻認為他是投降了幹部,毫無理由的對張裕民更不信任起來。然而他自己又並不深入群眾,求得客觀事實,只一味把個別人的誹語,如張正典的話,強調起來。更把他過去偶然去白銀兒那裡賭錢的事,誇張為流氓,或江世榮的狐群狗黨,……這樣的來看事實,如何能有是非皂白呢?楊亮雖然也缺乏工作經驗,但他比較能冷靜看事,比較的接近了一些貧農,得到了些從群眾那裡來的呼吸,所以他是比較瞭解這裡的問題些。可是由於他年輕,由於他還沒有從工作中積累成相當的魄力,和能說服人的分析能力,尤其因為文采在這裡是負責的,他不能決定什麼問題,便使他對文采常常感到頭疼,甚至後悔同這樣的人一起工作。本想來多面向群眾,學習些東西,誰知自己夥裡,卻是這樣的麻煩,比發動老百姓更復雜困難。
但文采正在沾沾自滿於對江世榮的勝利的時候,他並不懂得,這只是激動了群眾的情緒,這還不能說,群眾已完全覺悟,形成了一個運動。他卻把這個估計得過高了,他已經在擔心,當一個運動來的時候,必然會走到左的方面去。因此他覺得在這種時候,領導者就更要善於掌握,更要審慎的聽從群眾那裡來的,各式各樣的聲音,這時最怕是自己也跳到浪潮裡去,讓水沫模糊了自己的眼睛,認不出方向。因此他就更堅決的不接受意見,而只從事佈置類似的鬥爭。他正在極力搜求替顧湧做過短工的人,因為他沒有佃戶,只有短工。但替他做過工的太多了,一時又不能找出一些骨幹來。好些村幹部也都替他打過短,可是連他們也不積極。文采認為,他們不特被些有錢人的小恩小惠,和某些奉承所麻痺,而且他們居然把他的兒子顧順,吸收到青聯會去當了副主任。僅從這一點,他便又判定了幹部的階級路線差,這是要注意研究的。張裕民說得好聽,他們幾人都從沒有分到勝利果實,那麼,他現在一天到晚不下地,他吃的什麼呢?趙得祿不就借了江世榮的糧食麼!他恨不得立刻召叢集眾大會,把這些自私自利的幹部,這些幼稚的工作者,都好好地教訓過來。他認為時機已到,再不能遲緩了!
胡立功當然是站在楊亮一面,卻也不能解決問題。他們一直辯論到晚上,晚上卻來了出人意外的訊息。清算江世榮的火雖然被煽起,但熱鬧的果子園卻煙消雲散,很多人都回到家去了。曾經使人多麼興奮和欣悅的對果子的統制和發賣,現在卻陡的失去了興致。據說只為了個人的小小口角,劉滿和張正典吵起來了,後來還動了手;當時誰也沒有勸解或左袒,他們只靜靜的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