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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五條家送信是個苦差事。
金井隨意用鞋跟念滅了最後一根菸,煩躁地吐出一口煙霧,等著五條家厚重的大門緩緩拉開。
大概從戰場上下來的傢伙對與危險都有種本能的牴觸,金井這種自詡廢物的消極傢伙也不例外——不,倒不如說那陰森靜寂的古院大宅哪怕是普通人遠遠瞧上一眼,也只會聯想到不詳一詞吧。
幫他們的少校做事是他們這種廢物渣滓最後的可取之處了,但是偏偏她沒什麼要用的,物資、補給、需要特批才允許的特殊物品從來不需要少校她自己開口,要麼是軍隊上層會主動幫她弄來,要麼就是軍醫森鷗外會用其他的手段弄上島……仔細一想,到頭來他們這群深受恩惠卻無以為報的垃圾竟然只剩下幫她送信這一件事情了。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即使是他們這群已經被戰場折磨瘋過一次的傢伙,本該面對何種情況都能有種寵辱不驚的淡定,可偏偏到了這兒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的慌張感。
那是一種早已浸透風與空氣的陰鬱黏膩的奇妙氛圍,連附近種植的蔥鬱樹木也不曾呈現應有的鮮活靈氣,樹木枯黑老葉沉沉,高高聳立的古樹樹葉層層疊疊壓著枝幹,將五條家門口雪白的長階映出一種不顯人氣的荒涼感。
這宅子已經成了無數怨靈惡鬼的聚集之地,裡面藏著被人間惡意溫養長大的凶神,金井只需要站在這兒就覺得身邊存在著無數雙摻雜著食慾貪婪的惡意眼睛盯著自己,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我說啊,少校她真的是在這種鬼地方長大的嗎……?
他們每一次離開五條家回到煙火繚繞人聲嘈雜的地下酒吧都會討論起這個問題,每一次都會覺得不可思議。
金井已經來送了幾次,大致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把菸頭扔了一地,滿不在意的在五條家門口雪白大理石堆砌的長階上留下扭曲漆黑的汙痕,有點不耐煩地想要去催催那位五條家的年輕家主。
男人剛剛抬頭就聽得大門吱嘎一聲,十二月冷寒天氣少年卻仍只穿著單薄和服赤腳踩著木屐,身形修長的雪發少年踏出門外裸出一截蒼白細瘦的足踝,木屐聲喀拉喀拉,慢悠悠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無論看上多少次,金井還是會在看見五條家年輕家主的第一眼讚歎他的非凡美貌——即使已經很清楚這是個除了臉以外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秒的討厭小子,但是這也沒辦法阻止金井作為一個普通人類對與美本能的欣賞。
他今年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身形抽條速度就已經遠遠超過了一般的同齡人,金井離開常暗島的時候白鴻還是個剛到自己肩頭的小姑娘,而這小子據說比她小了五歲,個頭竟已經堪堪追平。
這年紀不大不小,說懂事也不算懂事,說懵懂卻也已經大致理解大部分的常識和道理,微妙的一腳剛剛踏入青春期,在男孩子最常見的難搞叛逆期旁邊躍躍欲試;金井見過他家僕慌張跪了一地只為阻止男孩自己走出來接信的惶恐模樣,自然也就有幸得見五條家的祖宗踢開一地僕從旁若無人地衝著自己走來的樣子。
那時候他就猜,在這種環境里長大,這小子的叛逆期大概會無限延長——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狂妄現在已經隱隱瞧見了苗頭,而現在這男孩子紆尊降貴抬起那雙凝霜聚雪的蒼藍色眼睛,衝他伸出一隻手,攤平掌心等著他把東西放過來。
退伍回家幹些地下雜活的前正規軍、現役僱傭兵在心裡感慨了一下造物主的不公平,從衣兜裡掏出小心報好的信紙和木質的小盒子,遞了過去。
五條家的小少爺伸手接了東西,轉頭就要走。
金井在他後面看著少爺翩然離開的瀟灑背影,舌根菸苦莫名翻滾而上,他嚥了又咽,終歸還是沒忍住開了口叫住了他:“……我說,小少爺。”
少年停下腳步,回頭瞥了他一眼。
僱傭兵咋舌瞧他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多少有點不滿:“……您多少該回個信啊。”
“回信?”
尚未開始迎接變聲期的少年嗓音清亮,但是一點也不妨礙他聲音裡的矜貴輕慢毫不在意地悉數扔在了送信者高大結實的身上,砸得對方臉色難看又陰沉。
“你告訴她,有空寫這些無聊東西最好早點回來,我才不會給她寫回信。”
金井磨著牙在心裡罵了一堆不堪入耳的惡言,礙於這是少校唯一一個還掛念著的小子多少留了三分忍讓,饒是如此仍是沒能壓住眉眼殺氣,冷森森瞪了他一眼後咬緊後槽牙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