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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天橫抬頭看了看天,天是灰濛濛的,順寧的天空很少有澄澈的時候;他又看了看身邊的人,然後得意地笑了。在他左手邊,順寧市委書記劉天豪正拿著一把鐵鍬奮力地鏟著土,在他右手邊,順寧市長王乃春將一鍬土揚到前面的坑裡。坑中間豎著一塊石碑,碑上篆刻著兩個燙金大字:“奠基”。土坑四周圍著十幾個人,都是順寧市的頭面人物,有黨政領導,有企業名流。雷天橫心中充斥著彪炳千古的豪邁,他用力將鐵鍬插入黃土,緩緩剷起撒入坑裡。
三年後,這裡將聳立起一座嶄新的文廟。歷史上,順寧曾有過一座文廟,始建於南宋時期,元朝末年毀於戰火,明朝時重新修建,“文革”時又被付之一炬。順寧文廟曾煊赫一時,佔地近兩萬平方米,雕樑畫棟氣象莊嚴,只是如今連斷壁殘垣都難覓蹤影,原址被上一屆政府賣給了開發商,蓋起了商品樓。
新任市委書記劉天豪重視文化建設,於是鼓動煤老闆們解囊相助,做千古流芳之事,一時間應者雲集,圖書館、音樂城、歷史古蹟都找到了投資人,雷天橫提出要投資四億元重修文廟,這一想法立即得到了市委市政府領導的肯定。
那時候,商品樓剛剛蓋起來,房子賣了一半多,業主們尚未入住,劉天豪一聲令下,十棟大樓被定點爆破。業主們曾經大鬧了一番,後來拿到一點賠償了事,至於開發商,則拿到了舊城改造的幾個大專案,雖說也經過了公開招標,但是開發商照樣順利地拿到了專案。
今天的奠基儀式,五套班子領導幾乎是傾巢出動,大有一番盛世年華共襄盛舉的豪邁氣派。
此時,順寧人幹什麼的都有,有的開著車聽著小曲兒,有的緊張忙碌地工作,有的在工地上揮汗如雨,有的下了夜班在家睡覺……此時此刻,沒人想到,他們竟然莫名其妙地“被代表”了。
當時的情形是這樣的,雷天橫放下了鐵鍬,劉書記將一隻胖手輕輕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後輕笑三聲,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中了丁春秋的三笑銷魂散,其實不是的,領導要表揚誰的時候,總是要先笑的,而且經測算,以笑三聲為宜。他笑了三聲之後,便自作主張地把順寧人民給代表了,他是這麼說的:“老雷啊,我代表順寧人民感謝你啊。”
因為領導們經常自作主張地肆意代表全市人民,所以雷天橫也沒覺得劉天豪的話有多不靠譜兒,他笑了笑,笑了兩聲,絕對不能多,多了是得意忘形,少了是不夠禮貌,如果不笑,那就是不知輕重了。而且笑得很短促,不像劉書記那麼綿遠悠長,他是這麼說的:“劉書記說哪裡話,這些年來我能賺點錢,還不是靠政府為我們企業保駕護航?現在力有所及,自當飲水思源、慈烏反哺,也為桑梓做一點點微末的貢獻啊。”
劉書記大手一擺,說道:“做企業,就應該有雷老闆這樣的胸襟和氣度,如果每個企業家都像你這樣流淌著道德的血液,我們經濟建設的可持續發展就肯定不成問題啦。”
“劉書記過獎了,”雷天橫又朝王乃春點點頭,“多謝書記市長看得起啊。”
市長王乃春說道:“你們工人上訪的事一定得處理好,不要給市委市政府添亂嘛。”
“哎呀,王市長,我真是冤枉啊,那些人就是無理取鬧嘛。”
雷天橫還想繼續跟順寧的最高領導拉拉交情套套近乎倒倒苦水,誰知道手機竟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他裝作沒聽見,但是劉書記卻說道:“你接電話,我們到那邊看看去。”然後便虛扶著王市長的胳膊走開了,從背影看去,就像一對親密戰友。
雷天橫這才掏出手機,打來電話的是公司的保安隊長熊力,他心中一凜,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怎麼啦?”雷天橫問道。
“雷總,那幫人又來啦。”
“多少人?”
“有七個,還打著標語。”
“還是那幾個人嗎?”
“是,他們要求見你。”
“就說我不在。”
“他們坐在門口不肯走,圍觀的人很多,還來了兩個記者。”
“哪個報社的?”
“電視臺的。”
“媽的,蒼蠅!蒼蠅!你告訴他們,我一個小時後到。”
毒龍坡煤礦的辦公樓並不在礦區,而是在順寧市區,雖說不是市中心,但比之礦區卻是繁華了很多。就在雷天橫跟書記市長談笑風生的時候,塵肺工人把辦公樓又給堵住了。這次他們沒有都來,而是選出了八個維權代表。這八個人披麻戴孝,還抬了口棺材放在大門口,人群立即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