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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關,他同我說,他痛恨他的家人,他們把他當白痴,從來不相信他會下狠心。”就是在那一年,馬小姐開設時裝店,開頭她並沒有把最有名的幾隻牌子介紹到本市來,本錢太貴,格調太高,利潤沒有保障。
馬小姐選的貨全屬中下,質地非常的差,縫工奇劣,但顏色與款式都是最新的,一試身,女孩子很難捨得不買,因為看上去實在太精神太漂亮。
她賺了很多。
直到發了財,才漸漸接名牌立萬兒,但她一直懷念海盜時期,一百塊本錢的裙子標價一千二。
那一年我並沒閒著,太多的人約會,太多地方去,太多嗜好。
每個下午,傅於琛看著我回馬佩霞的公司學習,看著一箱箱的衣服運來,真是引誘,但我永遠白襯衫松身裙,意志力強。
這時候,褲管又開始窄,上身漸漸松,馬佩霞找我拍了一大堆照片,替她服裝店做廣告,那時,模特兒的費用高,她又沒有成名,沒有人賣賬,每個人都不想接她的生意,叫一個很高的價錢,好讓她知難而退。
她退而求其次,找了我,以及一個在讀工學院的男孩子來拍照。
那男孩子才比我大三歲,但鬼主意多得不得了,隨身所帶的是隻破機器,馬佩霞看著皺眉頭,忍不住手買兩隻好的照相機給他用。
就這樣,半玩半工作,我們拍了足有一千張照片,衝出來後,連設計廣告都一手包辦,就是這三人黨。
攝影美工師叫郭加略。
因為年輕,我與加略有時一天可工作二十小時,有時通宵,他有狂熱,我愛玩,累了只往地板上躺一躺。一天之內他可以叫我換五六個髮式,化妝改了又改。
馬佩霞來視察時說:“幸虧年輕,換了是我,這樣玩法,包管麵皮與頭髮一齊掉出來。”照片一刊登出來,馬上證明盲拳打死老師傅,行內人非常震驚,馬佩霞立即與郭加略簽了張合同。至於我,她不擔心,“合同也縛不住她。”應該怎麼形容郭加略呢,他是美的先知,品味奇高,從不鑽研,只靠直覺,喜愛創作,拒絕抄襲,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最重要的是他不孤僻。
郭加略不但努力,更有幽默感,失敗再來,一直沒聽他說過懷才不遇這種話,也許沒有機會,尚未畢業就有合同在手,也算是天之驕子。
馬佩霞說:“又一個好青年。”我明白她的意思,“他有女友,交了有好幾年。”“怎麼沒見過?”“他不一定要把那一面給我們知道。”“你呢,你有無知心男友?”“滾石不積苔,傅於琛都不讓我在一個城市好好定居,哪裡會有朋友,他分明是故意的。”“加略不是很好?看得出他喜歡你。”“君子不奪人之所好。”馬佩霞忽然問:“你是君子嗎?承鈺,你是嗎?”“在郭加略面前,我絕對是君子。”馬佩霞明白我的意思。
我們三人,迅速在這一行得到聲譽。在我自己知道之前,周承鈺已成為著名的攝影模特兒。
傅於琛取笑我,“我還以為承鈺會成為大人物,一言興邦,沒曉得她靠的是原始本錢。”馬佩霞說:“她還年輕,你讓她玩玩。”“這一開頭,人就定型,以後也只有往這條路子上走。”馬小姐說:“也沒有什麼不好。”傅於琛說:“是沒有不好,但我原以為傅廈可以交給她。”馬佩霞笑,“不必失望,交給我也是一樣,一幢三十多層大廈還推來推去怕沒人要。”我知道傅於琛的意思。
他想我拿公事包,不是化妝箱。
傅於琛說:“美麗的女子倘若不靠美色工作,更加美麗。”他指的是長得美的天文學家、醫生、教授。人們始終把職業作為劃分勢利的界限。
我終於說:“但那是要寒窗十載的。”傅於琛問:“你急著要幹什麼,有猛虎追你?”我微笑,不出聲。
我想說:我忙著追你呀。
傅於琛似乎明白,他避開我的眼光,將白蘭地杯子放在茶几上,但我看見杯子裡琥珀色的酒濺出來,為什麼,他的手顫抖了嗎?
我說:“當我輸了好了,我曾與你擊掌為盟,要在事業上出人頭地。”馬佩霞說:“還沒開頭,怎麼算輸,十年後再算這筆帳未遲。”“十年後!”我驚歎。
“對承鈺來說,十年是永遠挨不到頭的漫長日子。”馬佩霞笑。
我去伏在她背後,也笑。我們培養出真感情來,反而冷落傅於琛。
“我去拿咖啡來。”馬佩霞說。
趁她走開,傅於琛問我:“你要搬出去?”他永遠是這樣,非得趁馬小姐在場,又非得等馬小姐偶爾走開,才敢提這種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