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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丟擲手中錢財,換取暫時的快活,聊以麻痺惶恐不安的心。原本就滿地脂粉的秦淮河畔此時更加興隆,歌樓妓院雨後春筍般地不斷增加,讓那些逃命來此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有充分的取樂場所。一時間,娼妓竟顯得供不應求,於是又有一些心懷不軌者,將大批與家人失散的逃難女子偷偷賣入青樓,她們中有的曾是名門淑媛、大家閨秀,有的是小家碧玉、書香之後,此時卻都痛遭劫難。
袁寶兒就是這樣被賣進秦淮河畔一家歌樓的。袁寶兒究竟何種出身、從何而來,由於她自己守口如瓶,別人也就不得而知。秦淮河畔的歌妓,依才貌不同分成數等,頗有一些女子憑著才藝出眾而標榜自己“賣笑不賣身”,袁寶兒則更為甚之,可以說是“不賣身也不賣笑,只賣歌聲而已。”她長著一副柔美可人的容貌,卻輕易不肯露出笑容,坐在桌前,手捧琵琶,輕啟朱唇,珠園玉潤般的歌聲便嫋嫋飄蕩,每每聽得客人如痴如醉。袁寶兒在歌樓中專事賣唱,從不陪著客人逗樂,所以稱她“不賣笑”。但她憑著絕色的金嗓子和高人一籌的樂技,既使冷麵待客。捧她的人也不算少,也可稱得上秦淮河畔的一個角色,名氣僅在李香君、董小宛、葛嫩娘等名妓之下。
青樓女子柔媚多情,所以袁寶兒的許多姐妹都被有錢有勢的客人相中,最後量珠聘了去當妾姬;可她卻因為極少與客人接近,而一直被拋在歌樓中,她倒也淡然處之。
南明王朝苟且偷歡只有一年時間,清軍揮戈南下,輕而易舉地攻下了南京城。城破時,袁寶兒與歌樓裡的幾個姐妹們結伴逃出,夾雜在難民潮中,迷迷糊糊地向蘇州方向湧去。
到了丹陽,那天夜裡她們姐妹幾個投宿於一個僻靜的臨河小鎮。誰知這裡並不安寧,半夜時分,清兵的一支隊伍襲擊了小鎮,沿街放火搶劫,鬧得雞飛狗跳。慌亂之中,袁寶兒隻身逃出了小鎮,見其他姐妹沒有跟上,心裡慌亂如麻,而後面似乎又有清兵朝這邊追來,這時她恰好來到田邊的一叢蘆葦旁,便急忙躲了進去。趴在裡面一動也不敢動,後來一夥清兵果然從她身邊跑了過去,她嚇得幾乎快昏倒了。
一至到天明時分,四周才恢復平靜。在葦叢中趴得全身發酸的袁寶兒心有餘悸地鑽了出來,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回小鎮,鎮上卻已空無一人,房屋全燒成了瓦礫,姐妹們也無影無蹤。茫然四顧,四周是荒蕪的原野和一條空無帆影的河流,靜得象沒有了任何生命。袁寶兒的心彷彿掉入了無底洞,變得冰涼冰涼,她感覺到周圍的寂靜裡隱伏著一種殺機,危險時時刻刻跟在身後,孤零零的她不知如何尋找生路。
當她漫無目的地來到河邊時,恰好有一隻破舊的小船經過,她不加思索地大聲呼喊,小船竟向她靠了過來。駕船的是一對中年夫婦,他們見袁寶兒孤身一人站在河邊,斷定是逃難失散的姑娘,便好心地收留了她。袁寶幾千恩萬謝地上了船,雖然與船家夫婦萍水相逢,但她覺得是找到了一個依靠,至少暫時可以安下心來。攀談起來才知道這對夫婦原是本地的船戶,昨天行船在外,一個與袁寶幾年齡相仿的女兒留在小鎮附近的村莊裡,聽說昨夜清兵掃蕩了這一帶,今日一早忙趕回家尋找女兒,卻連影子也沒見著。如今收留了袁寶兒,船家夫婦差點兒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女兒,袁寶兒也對他們十分尊敬,三人相處得象一家人一樣。
既然大宗的難民都逃向蘇州,他們也決定駕船駛向那裡,船家夫婦希望在那裡能找到他們的女兒,而袁寶兒反正無家無親,流落到哪裡都一樣。
兵荒馬亂中,他們的船白天不敢在主航道上前進,只能小心翼翼地在小河汊裡緩緩繞行,一聽見風吹草動,便慌忙避到柳蔭底下或蘆葦叢中;只有到了夜晚,小船才悄悄地航向主要的河道,加緊趕上一程,幸虧船家夫婦對這一帶水路較熟,還算沒出什麼岔子。江南水鄉到處都已燃起了戰火,小船根本無法沿正常的路線趕往蘇州,船家夫婦決定橫渡太湖駛向蘇州。太湖煙波浩渺,水面寬闊,一隻手搖的小船橫穿湖面至少需要四五天時間,這四五天裡要是氣候正常、風平浪靜還算好,一旦遇上狂風大雨,便無處藏身了。權衡來權衡去,三個人還是一致認為天災不比兵禍可怕,決定渡太湖而行,平安與否就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渡湖前,他們將船泊在了湖邊的一個小渡口裡,渡口旁邊有個小鎮,他們準備在這裡買足幾天的口糧,稍事休息再開始艱難的行程。這本是個十分荒僻的渡口小鎮,可由於逃難過來的人多,竟形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袁寶兒隨船家大嬸在集市上轉來轉去,採辦食物,走著走著,猛聽得前面有人高聲招呼:“寶兒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