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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殺了一人,便將他們全須全尾放回去,這樣的舉動在諸侯王之間已經算是仁慈了。
如今天下分崩,各地的諸侯王都不大聽天子號令,原本的鎮北王已經自成勢力,天子使臣不得進,甚至斬過天子使,順和帝下嫁公主更是出於拉攏,現如今平州不過只是換了個主人而已,與以往無異,何況小命捏在人家手裡,由不得不答應。
趙羲姮呼吸間都是濃重腥味,耳邊是趙明心嘶聲力竭的哭喊,她迅速做出決斷,聲音儘量平緩,“還請衛公子開城門,放我們出去,我們自然會與天子回稟。”
衛澧擺擺手,“開城門。”
押送嫁妝的人馬後進的城,眼下要最快出去,自然也是他們先行,但趙明心又哭喊著,“讓本宮先走!若是本宮出了什麼差池,你們都要掉腦袋!”
她實在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待了,她要回家。
趙羲姮道,“讓明安先走。”
她輕嘆口氣,倒不是她菩薩心腸,只是這平州的新主人看著是個喜怒無常的性子,趙明心哭得連她都覺得厭煩,再哭下去難免又惹了衛澧厭煩,令他出爾反爾將這些人命全留下。
趙明心,真是個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廢物!
眼見著趙明心的輦車已經遷出城門,衛澧忽地彎弓搭箭,一箭設在趙羲姮輦車的華蓋上。
車裡的人只聽得見“咚”一聲,俱是渾身一顫。
接著那衛澧悶悶的嗓音又透過來,“旁的都走,你留下。”
小桃咬著手腕,咬出血來,車裡其餘宮人放聲大哭。
趙羲姮也是身子一顫,她立馬做出反應,將宮人們都推下車,“你們都走,隨著隊伍回晉陽。”
她此番留下來不知是福是禍,這些都是些年輕小姑娘,命還長著,能活一個算一個。
那些宮人衝著趙羲姮重重一磕頭,然後跌跌撞撞踩著雪上了旁的車,生死麵前,她們還是樂意活著。
只有小桃咬著手腕,跪在車輦內,“殿下,奴說要陪您下刀山火海。”
趙羲姮眼中微微溼濡了,將她摟在懷裡,小桃還不待說什麼,身子便軟軟倒下去。
是被趙羲姮砍暈的。
“將她也帶走。”趙羲姮囑咐那些宮人將小桃拖出去。
趙明心生怕衛澧反悔,催促著人趕緊走,臨了還得刺趙羲姮幾句,“趙羲姮,國師說你命不好,你得認命!”
趙羲姮想掰開她腦袋裡看看裝得是不是豆腐花。
人與車馬匆匆都退出了丹東城,待城門重新關起來的時候,趙羲姮才覺得,這四周靜得可怕,也冷得可怕,讓她忍不住頭暈目眩。
她以為和親高句麗就已經是最差的結局,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麼多的荊棘岔路等人走。
安靜了許久,忽然傳來積雪被踩踏的咯吱聲,輦車的簾子被自外大挑了起來,用的是一隻紅翎箭,鏃處寒光奕奕,和射死平威將軍的一樣。
一路上她都在輦車裡,裡面又燒得暖和,眼下簾子一挑,冷風颼颼往裡灌。
平洲的風和別處的不一樣,是那種剝開人皮,兜著肉往裡劃刀子一樣的冷風,像凌遲。
疼的嚇人,又卷著碎雪珠,一進來的時候迷人眼睛,也撲得喘不上氣。
趙羲姮冷不丁經這風一吹,眼睛刺得疼,紅紅的掉出淚來,身體也打擺子。
她一直怕冷,晉陽那樣溫吞的冬天都受不了,何況東北的平州。
“哭了?嚇著了?”
趙羲姮聽見這聲音是那個叫衛澧的人,語調一樣的陰森,帶著不懷好意的恐嚇。
她這時候如果說不是被嚇的,是被風吹的,大概挺傷他自尊心。
趙羲姮頓了頓,然後柔柔弱弱地點頭。
現在她孤身一人,保命要緊。
衛澧又笑了一聲,好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新鮮玩意,“小膽兒。”
他好像因為她的害怕,而感到十分高興。
趙羲姮素手攥成拳,他好欠揍,好想罵人,但形勢不允許,只能忍住。
她適應了一會兒,才逐漸將眼睛睜開,去打量這個陰晴不定的,平州新任的主人。
有些人生的不討喜,一見便令人驚的心砰砰亂跳,像是從衣領上揪下一隻毒蟲一樣懼怕又厭惡,這與相貌沒什麼關係。
面前這人很年輕,身量很高且勻稱,露在外面的面板蒼白,黑髮黑瞳,分明極漂亮的一個人,又笑著,卻帶著詭異陰森之感,像他聲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