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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燕語鶯聲字字都在撥動他的心絃。
“啊……啊……不要客氣……”他有點坐立不安了,“啊,你的腳……好點了嗎?”
她答道:“早上看了看,有點腫……啊,但不要緊的,也不怎麼痛了。”
他起了起身,又坐下了:“都怪我!都怪我!”此時此刻他的的確確恨自己莽撞。
她搖搖頭:“也不能全怪您。彼此都在人行道上走路,發生碰撞,互相都有責任的。”
他努力分辯:“不!不!的的確確都怪我!因為……因為我昨晚貪杯,有點醉了……真的,都是我的責任!現在我去僱一輛車來,攙你登車,去醫院治療吧。”
她又搖搖頭:“不必麻煩了。在學校裡上體育課,打球運動,扭腰、崴腳是常有的事。彆扭兩天,慢慢自然就好了。”
他十分焦急地說:“那怎麼行哩——不及時治療,會讓你痛苦很長時間的,我……於心何忍……”此時此刻他真恨不能代替她去承擔痛苦。
她笑了笑:“這樣吧,回頭麻煩您去藥店買兩貼治跌打損傷的膏藥來貼上,就能減輕痛疼,好得快一些。”
他捶了一下手心:“唉!我這人——怎麼就沒事先想到……啊,我馬上去……”
她攔阻道:“也不急於一時,您先坐一會兒吧。”
他確實急於去買藥,卻又不能不聽她的勸阻,於是忙解釋說:“我快去快來——最多一刻鐘!”
她又一笑:“那就……”
他沒等她說完,站起來就匆匆而去。當他買完藥回來時,從他那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神態就可以看出的確夠快的。
然而她接了藥並不去貼:“回頭我用熱水先泡泡腳再貼上,效果會更好些。您先洗洗臉,喝口水歇歇吧。”
他明白她的意思是不便當著他露出光腳來,他自然不能勉強,於是他坐在那裡,掏出手帕來拭汗,那方手帕都溼得可以擰下水來了。
她仍舊靠在床上,微微低著頭,不去看他,也不說什麼。他卻覺得這種少女的羞澀更加動人,其持重也令人肅然起敬。
他不是邊區土生土長的幹部,而是來自上海的知識分子,可謂見多識廣。現在,他借喘息之機,再次窺視她的花容月貌,他認為她是他有生以來所見的絕代佳麗了。能夠多在她身邊呆一會兒,多看她一眼,都是很好的享受。至於此來之前的打算,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也不知兩人如此默默地對坐了有多久,總之,他的汗已於了,他意識到這樣“幹”坐下去是不行的,如果不說點什麼,他就沒有理由不告辭。然而又說點什麼呢?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像整個思維都凝結了,怎麼也想不出該從何說起。
他再看看她,見她仍舊微低著頭靠在那裡,手裡拿著一方手帕在疊著,一會兒疊一隻小鳥,一會兒又疊成了小老鼠……她的手靈巧極了。但他所注意到的,是她的一雙似乎無骨而十指尖尖的手,實在太可愛了。
她突然說:“還沒有請教先生貴姓。”
他一驚:“……啊,敝姓……張,名良……”
她又問:“是韓信——張良那兩個字嗎?”
他的臉頓時燃燒起來了。這倒不完全因為謊言被她識破而羞愧,更主要的是他認為欺騙她是罪過的。然而話出如風,再改也來不及了,而且現在他還沒有下決心向她暴露身份,再改口仍舊不過是謊言而已。
她又問:“可不可以請教張先生在哪裡發財?”
這個問題又使他一愣。事先他毫無準備,現在只能繼續說謊了。但說什麼好呢?說自己是經商的——有些女孩子把商人看得很庸俗;說自己在銀行界工作——萬一她問起有關銀行的業務,自己一竅不通,那就下不來臺了;說在政府部門混差事——國民黨的官吏是很不得人心的,也許會引起她的反感。
為此,他又急出了一身汗。最後終於鼓足勇氣說:“我在……在中學教書……”
“原來是張老師,失敬了!”
他說完了頓時緊張起來,惟恐她會看不起他這個“窮教員”。現在聽對方這樣客氣,他只好含糊應付著:“不敢當……不敢當……”
她又說:“我原以為先生不會再來了。先生作為不愧為人師表!”
這番誇獎他聽得既興奮又慚愧:“啊……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
她又輕聲一笑:“幸好我也不是那種訛詐人的人。”
他趕緊說:“但小姐這樣客氣,我也太於心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