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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死寂一片的大街兩邊,那些荒蕪如墳塋一般的戲臺竟然漸次亮了起來。
無數只傀儡齊齊走上前來,口中發出了沙啞怪誕的聲響。
是的,它們都在唱戲,而且,唱的還都是同一折戲——關於不平劍韓瑛的那一齣戲。
這下,就算是季雪庭有心想要讓韓瑛逃避一下都沒有辦法了。
那聽到耳朵裡宛若有針在扎的調子還在繼續……
英明聖武,一心為民的韓瑛再也勸阻不住自己好不容易才庇護下來的青州之民。
眼看著暴動將起,他動用自己最後一點力量,將自己的弟弟,還有之前就被他保護在城主府中一些尚未感染病症的老幼婦孺,從密道中偷偷送了出去。
再然後……
再然後,將那哭鬧不休,痛苦到幾乎暈厥過去的弟弟送走。
韓瑛回到瀛城之內,意動之中,將整座城徹底封死。
接著,他撬開了瀛城城基,取出了自己闊別已久的老友不平劍。
那已經有了靈性的長劍在他手中嗡鳴不止,韓瑛抱著它,在城基上坐了整整一夜。
“接下來,要委屈你了。”
他撫劍痛哭,然後持劍向前,沿街而行……
……
“噗——”
戲臺上飾演青州百姓的傀儡紛紛倒地,老舊的頭顱與四肢從早已破損的機關中滑落,咕嚕嚕滾落一地。
霎時間,再無那走調怪誕的唱腔,再沒有鬼影重重的傀儡戲。
只有滿戲臺的殘破傀儡,還有戲臺前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的韓瑛。
“我想起來了。”
韓瑛推開了企圖扶住他的季雪庭,仰起頭來,看著後者怔怔說道。
“他們……全部死了。”
“不是猖神吞噬了他們,是我,是我把他們都殺掉了。”
血色的記憶在韓瑛的身體深處倏然迸裂,流出了粘稠,黑暗而不潔地膿液還有黑血。
不過短短片刻,被他遺忘的過去妖魔一般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裡。
韓瑛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在他的視野中,他的雙手上早已淋滿鮮血。
他怎麼……怎麼會忘記呢?
韓瑛在心中不斷地問自己。
動手初時,他一直強迫自己睜著眼睛,筆直地看著他劍下的那些人,他強迫自己看著那些人扭曲恐懼的臉,強迫自己記住他們的樣子。患病初期的病患多少還有些神智,他們在他的劍刃下哀嚎,祈禱,大喊著“韓城主,我不敢了,你饒了我”——可韓瑛還是舉劍把他們都殺死了。
很快,韓瑛發現,那些人的面孔好像變得模糊了,甚至他們的軀體也變得扭曲怪誕的一大團。血,止不住的血,滴滴答答,化為濃稠的漿液,把衣服的布料的黏得貼在了面板上。
內臟是熱的,腦漿卻是微涼的。
哭喊,尖叫,反抗時候不小心點燃的屋子與傢俱,熱氣在半空中蒸騰,將所有的一切都融化成了微微晃動的幻影。
他把那些人的屍體給掃了。
那些人背後的鹿角在高溫中發出了滋滋作響的尖叫,聽上去恍惚像是什麼東西在發出刺耳的尖叫,又像是怪物在他耳邊不斷的竊竊私語。然後他又循著動靜,沿著自己親手佈置和建造起來的大街小巷,一間一間推開門,將那些躲藏在床底,地窖,還有各種角落裡的人也殺了。
再然後……再然後他到了城門口。
那些肢體扭曲的怪物堆疊在厚實光滑的城門之前,那城門本應該是用來抵禦外部的妖魔的……
韓瑛把他們也殺了。
殺到最後,不平劍已經鈍了。
它在他掌中發出了哀鳴,隨後鏗然斷裂。
後來……後來韓瑛的記憶就已經模糊了。
他彷彿做了一個長長的,長長的噩夢。
隱約中,還聽到了早已離開的稚春的哭喊。
……
“燕燕,你現在最好冷靜一點。”
季雪庭持劍擋在了吐血不止的韓瑛面前。
他的神色有些複雜,雖然已經隱隱察覺到瀛城過往可能有蹊蹺,他確實並沒有想到,這真相竟然會是如此慘烈。
一心想要庇護青州百姓的韓瑛,最後卻不得不用企圖保護他們的那把劍,把所有人都殺死。
若不是青州因為靈氣問題與上界溝通不便,單就這一條罪狀,已可讓韓瑛遭受天譴。
“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