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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一番,這種說辭真是奇怪。家照恐也沒有認真思量這榮耀的真意。因此,對局外人來說,這些似都是愚蠢的笑料。然而,無論勝家還是家照,都把這種榮耀看作一種壯舉,無論何時都要保住它。這是一種自我主張,是一種堅定的信念。在亂世武士的心中,只有擁有這種信念的人,才是“有氣節”,才是真正的武士。
家照站起來,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抄起大刀。“兄長,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竟還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茂左衛門看都不看弟弟一眼,“這種榮耀不僅你有,兄長我也有!”此時,眼前的樹林裡已能隱約看見刀光劍影了。茂左衛門颯然端起長槍,搶先衝向了敵人。
“唉,多麼殘酷的兄長!這真是老母親的悲哀啊!”家照不禁為之悲嘆。片刻,他的悲嘆變成了怒號,也高舉起大刀衝向敵人。“來吧,讓你們嚐嚐天下第一鬼柴田大刀的厲害,不怕死的就上來!”
“哐啷”一聲,來犯之敵的刀已經斷為兩截,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敵人退了下去。
此時,家照身邊只剩下二十多名隨從了。“兄長!”
“何事?”
“趕緊走,為了母親……”
“休要再囉嗦了,家照,你萬不要錯過切腹之機。”
“我若是切腹,你就回去?那好!”家照後退了二三十間,突然坐了下來。
短暫的沉寂之後,當進攻者再次衝上來的時候,已經看不見一個活著計程車兵了。目之所及,只有七零八落的屍體,還有從樹隙射下來的陽光,這真是一種具有諷刺意味的靜謐之美。“啊呀,這不是修理亮,是他的家臣毛受家照,是他的替身。”
“哼,願來是故意自盡給我們看啊,喲,這個人是他的哥哥茂左衛門吧。”
可是,家照再也聽不到了,他的兄長也聽不到了。為了追求那可悲的榮譽,他們已在橡谷山的草地上靜靜地死去了。
秀吉繼續向北國官道進擊,經過兄弟二人的屍體旁邊時,他默默地注視著,一言不發。
來到北國官道後,秀吉並沒有立刻追擊勝家,而是撥馬來到狐塚,巡視戰場。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太陽還很高,這裡已結束了戰鬥,燦爛的太陽給他的勝利增添了絢爛的光彩。其實,早在去年清洲會議期間,秀吉就已在有條不紊地策劃這次勝利了,而且結果完全跟他所料一樣。知道這些內幕的,除了秀吉,還能有誰呢?
此時,正在狼狽地撤向北莊的勝家不知作何感想?他能想得到當初秀吉把居城長濱輕易讓給他,不久之後長濱又成了秀吉的據點,然後導致他慘敗的玄機嗎?
秀吉把長濱城讓給勝家,是因為他熟知這一帶的地理人情,如把這裡作為和勝家決戰的主戰場,將最有利。然而,勝家及其子勝豐反以為秀吉乃是對他們讓步……去年冬天,作為勝家使者而趕赴山崎的前田利家、不破勝光、金森長近等人,無一例外從這裡脫逃了,沒有一人向秀吉的人馬放一槍,哪怕是射一支箭。也不知勝家在逃亡過程中如何看待這些……
秀吉催馬來到位於狐塚的勝家陣地,看著漫山遍野的屍體,不禁又想起在樹林間切腹自殺的毛受兄弟來。
“主公真是神機妙算,又是一場大勝!”跟在身後的一柳直末奉承道。
“這樣一來,柴田的隊伍近乎全軍覆滅了。修理亮這個糊塗蛋,他怎麼沒有想到要吃敗仗呢?”加藤光泰也隨聲附和。
然而,秀吉卻沉下臉來,把頭扭到一邊:“不愧是鬼柴田哪。你等不可口出狂言。”
“可是,他不知我軍實力……”
“給我住嘴!你們以為勝家不知我的實力嗎?他太清楚了,他是在為他的體面而戰……這才是最強大的敵人!”
光泰和直末不禁面面相覷,趕緊住嘴。
秀吉那滿是汗漬和塵土,只有一雙眼睛還在閃閃發光的臉上,現出一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哀愁。“明白事理、貪圖功利的人毫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既不遵從義理,也不喜愛金錢,只知一味地追求所謂榮耀的人。再也沒有比這更麻煩的了。直未,你趕緊到黑田官兵衛那裡走一趟。”
“黑田官兵衛……”
“你去告訴黑田官兵衛,大家合力把所有的屍體集中起來埋了。另,命令村裡的人,不管是碰到自己人還是敵人,只要是還在喘氣的,儘量給一些蓑衣或斗笠之類,力所能及地幫助他們,明白嗎,否則,我羽柴秀吉的臉往哪兒擱?”
秀吉的眼裡射出剛毅的光芒,再次催馬轉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