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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百山早就給他想好的一條路:跳樓!
烏鴉果然跳了樓。這小子,寧肯死也不願跟著販毒,可見他還是有點血性的。只是這血性用錯了地方,可惜了。
獨狼的頭沉沉垂下去,臉上充斥著紫血。劉冬的話打碎了他的世界。的確,他從沒懷疑過弟弟的死,二公子告訴他弟弟是偷了東西想跑,失足摔下樓,沒拉到醫院就死了。他信。他怎能不信呢?難道二公子會騙他?
半天后,他瘋狂地吼了一聲:“不——”
李欣然花了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將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寫了出來。之所以選擇寫,而不是說,是他不想在回憶的時候讓人打斷。回憶對於一個即將離開這個世界的人來說,是一種福,更是一種痛,生在吳水老山溝的李欣然在回憶中卻感受到另一種揪心。他這輩子,輝煌過、霸道過,雖說風裡浪裡的,卻也體體面面活過不少日子,但現在,他卻想不起那些輝煌,想不起那些體面。能想起的,除了在老大父子面前的下作、膽戰心驚,再就是他跟劉玉英的愛。
他愛過。死神的腳步越來越近時,李欣然終於醒悟,自己愛過。愛得那麼深切,那麼刻骨,那麼值得追憶。愛畢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東西,任何人都不想放棄。可是他放棄了。他原本是想娶她的,做夢都想,可怎麼又放棄了呢?李欣然好恍惚,往事真是不堪回首。他發自內心地寫道:“人其實是個物件,看你把他擺到啥地方,擺到廟裡他能成佛,擺到閻王殿他會成鬼,擺到屠案上,他便成了血淋淋的工具。”
“我不知道自己是啥,如果生命真能重來一次,我寧願呆在山溝溝裡,種一輩子莊稼。毀了兒子毀了祖宗,我這官當的,真是應驗了鄉下那句土話,到頭來成了個驢糞蛋子。”
臭啊。
李欣然詳細開了張清單,上面是老大父子交待他做過的事,他一件也沒忘掉。裡面竟然就有兩條人命!四個案犯被他們以證據不清或其他理由擅自放掉,六名服刑犯讓他們打通關節撈了出來。不只如此,在吳水很多工程專案上,他們還給童百山提供極為有力的條件,從中謀取私利達四百多萬元。
“監獄是什麼?”李欣然寫道,“很多人眼裡,它是改造人教化人的地方,是拯救人靈魂的地方,是讓人重新做人的地方。可在老大父子眼裡,監獄是學堂,是培訓基地,是訓練營,他們從裡面發現‘人才’,物色物件,然後想法撈出來,讓其死心塌地為他們賣命。”
另一張單子上,李欣然列出一長串名字,都是經他的手培養或提拔起來的各級幹部,其中一大半就在公檢法隊伍裡。李欣然寫了很多,卻獨獨沒寫劉玉英。說不清為什麼,也許,劉玉英是他一個夢,他再也不忍打碎,就想揣著這個夢上路。
是啊,上路。
李欣然知道,那條路已擺在他面前,路盡頭,是黃泉,是徹底的解脫和了結。
拿著這份沉甸甸的悔罪書,馬其鳴感慨萬端,當權力演變成私慾的利器,社會秩序便會遭到無恥的踐踏。罪與非罪之間,判定的標準誰說只有法律?如果執法者喜歡上罌粟,法律很可能變成另一種土壤,滋生罪惡的土壤!他拿起電話,跟佟副書記詳細彙報了一切。
剛擱下電話,鍾檢察長跟高檢他們走了進來,鍾檢察長面帶喜色地說向本貴的事情基本調查清了,除了他在批捅與起訴上做下不少貓膩,還發現他不少經濟問題,受賄至少在四十萬以上。向本貴的情婦不是別人,正是童百山的表妹,突破口正是從她身上開啟的。
“現在怎麼辦?”鍾檢請示道。
“馬上拘捕向本貴!另外,檢察院內部凡是涉嫌進去的,一個也不能放過!”馬其鳴的聲音裡充滿了堅定。這個時候,稍微的遲疑都會帶來後患,是該到出重拳的時候了。
這一天,三河市又經受了一次大地震,據事後彙報的數字,檢察院和法院共有十六人被帶了進去。
一場小雨無聲地浸潤了大地,這是今年最後一場雨了,寒意已從北部的騰格里大漠襲來,用不了幾天,雪就要落下了。
馬其鳴淋著細雨,再次來到吳水,這一次,他終於見到了蘇紫。
蘇紫比以前瘦了、黑了,比之公路上看到的那個告狀的女人,眼前的蘇紫似乎文靜些、柔弱些。見馬其鳴進來,也不搭話,也不讓座,只顧低住頭繞毛線。她婆婆怕馬其鳴多心,忙解釋道:“這娃,打醫院出來就成了這樣子,整天拿著那團毛線,繞啁繞的,也不知她繞個啥。”馬其鳴哦了一聲,目光不由地落到毛線上。一團紅色毛絨線,就像一個魔方,困住了這個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