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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不小。正合適配到他們這樣的人家。
車回來了,牽著馬就到井邊去飲水。車馬一出去了,就喂草。看她那長樣可並不是做這類粗活人,可是做起事來並不弱於人,比起男人來,也差不了許多。
放下了外邊的事情不說,再說屋裡的,也樣樣拿得起來,剪、裁、縫、補,做哪樣像哪樣,他家裡雖然沒有什麼綾、羅、綢、緞可做的,就說粗布衣也要做個四六見線,平平板板,一到過年的時候,無管怎樣忙,也要偷空給奶奶婆婆,自己的婆婆,大娘婆婆,各人做一雙花鞋。雖然沒有什麼好的鞋面,就說青水布的,也要做個精緻。雖然沒有絲線,就用棉花線,但那顏色卻配得水靈靈地新鮮。
奶奶婆婆的那雙繡的是桃紅的大瓣蓮花。大娘婆婆的那雙繡的是牡丹
花。婆婆的那雙繡的是素素雅雅的綠葉蘭。
這孫子媳婦回了孃家,孃家的人一問她婆家怎樣,她說都好都好,將來非發財不可。大伯公是怎樣的兢兢業業,公公是怎樣的吃苦耐勞。奶奶婆婆也好,大娘婆婆也好。凡是婆家的無一不好。完全順心,這樣的婆家實在難找。
雖然她的丈夫也打過她,但她說,那個男人不打女人呢?於是也心滿意足地並不以為那是缺陷了。
她把繡好的花鞋送給奶奶婆婆,她看她繡了那麼一手好花,她感到了對這孫子媳婦有無限的慚愧,覺得這樣一手好針線,每天讓她餵豬打狗的,真是難為了她了,奶奶婆婆把手伸出來,把那鞋接過來,真是不知如何說好,只是輕輕地託著那鞋,蒼白的臉孔,笑盈盈地點著頭。
這是這樣好的一個大孫子媳婦。二孫子媳婦也訂好了,只是二孫子還太小,一時不能娶過來。
她家的兩個妯娌之間的磨擦,都是為了這沒有娶過來的媳婦,她自己的婆婆的主張把她接過來,做團圓媳婦,嬸婆婆就不主張接來,說她太小不能幹活,只能白吃飯,有什麼好處。
爭執了許久,來與不來,還沒有決定。等下回給老太太跳大神的時候,順便問一問大仙家再說吧。
五
我家是荒涼的。
天還未明,雞先叫了;後邊磨房裡那梆子聲還沒有停止,天就發白了。
天一發白,烏鴉群就來了。
我睡在祖父旁邊,祖父一醒,我就讓祖父唸詩,祖父就唸:“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春天睡覺不知不覺地就睡醒了,醒了一聽,處處有鳥叫著,回想昨夜的風雨,可不知道今早花落了多少。”
是每念必講的,這是我的約請。
祖父正在講著詩,我家的老廚子就起來了。
他咳嗽著,聽得出來,他擔著水桶到井邊去挑水去了。
井口離得我家的住房很遠,他搖著井繩譁拉拉地響,日裡是聽不見的,可是在清晨,就聽得分外地清明。
老廚子挑完了水,家裡還沒有人起來。
聽得見老廚子刷鍋的聲音刷拉拉地響。老廚子刷完了鍋,燒了一鍋洗臉水了,家裡還沒有人起來。
我和祖父唸詩,一直唸到太陽出來。
祖父說:“起來吧。”
“再念一首。”
祖父說:“再念一首可得起來了。”
於是再念一首,一念完了,我又賴起來不算了,說再念一首。
每天早晨都是這樣糾纏不清地鬧。等一開了門,到院子去。院子裡邊已經是萬道金光了,大太陽曬在頭上都滾熱的了。太陽兩丈高了。
祖父到雞架那裡去放雞,我也跟在那裡,祖父到鴨架那裡去放鴨,我也跟在後邊。
我跟著祖父,大黃狗在後邊跟著我。我跳著,大黃狗搖著尾巴。
大黃狗的頭像盆那麼大,又胖又圓,我總想要當一匹小馬來騎它。祖父說騎不得。
但是大黃狗是喜歡我的,我是愛大黃狗的。
雞從架裡出來了,鴨子從架裡出來了,它們抖擻著毛,一出來就連跑帶叫的,吵的聲音很大。
祖父撒著通紅的高粱粒在地上,又撒了金黃的穀粒子在地上。
於是雞啄食的聲音,咯咯地響成群了。
喂完了雞,往天空一看,太陽已經三丈高了。
我和祖父回到屋裡,擺上小桌,祖父吃一碗飯米湯,澆白糖;我則不吃,我要吃燒包米;祖父領著我,到後園去,趟著露水去到包米叢中為我擗一穗包米來。
擗來了包米,襪子、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