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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抒白本想回家,突然想到家裡的安德烈,又改了主意:“可不可以還是住你的公寓?”
“可以,”展慎之對他說,“我了下班也回去。楊雪說今天在水下嘗試放了新研發的武器,白天試的效果很好,今晚應該沒事。”
晚上八點半,展市長的研討會終於結束了。
計算中心也在軍事禁區內,是主樓後方的另一棟樓,七八個實驗人員等著他們,楊雪也來了。
訓練室與計算中心連通,但只是簡單地搭了外牆,面積很大,像一座空曠的廠房,房間左方擺放著一臺與飛行器造型接近,但看起來更緊湊、更重些的金屬裝置。
“操作很簡單。”一名名叫艾倫的實驗員為他開啟裝置的門,對喬抒白介紹按鈕的作用。
“……這樣就可以指定目的地,面板上也會有操作指示。”
介紹完,喬抒白複述了一遍,艾倫確認沒錯,從裡面出來,看了展市長一眼,有些遲疑地問:“要近距離試一次嗎?”
“抒白,”展市長說,“你把座標調在訓練室的對面,試試看。”
一名實驗員蹲下來,替喬抒白在大腿上綁近了自動注射的康復劑,喬抒白便爬進了裝置裡,關上艙門。
訓練室清空了,展市長和楊雪跟著他們進入了位於訓練室上方的觀察間。喬抒白抬起頭,可以隔著玻璃看見他們。
裝置內部十分緊湊,座椅是黑色的,電子堪堪能容納一個成年人,幸好喬抒白身材瘦小,不覺得很擠。
他用面板計算出訓練室另一邊的安全座標,抬頭對著觀察間裡的實驗員們比了個手勢,看著紅色的啟動鍵,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按了下去。
世界黑了。
喬抒白沒想過世上會有這樣痛的事。光與宇宙扭曲了一秒鐘,而後他便感到自己的軀體在物理意義上碎裂了。
沒有一個器官是完整的。
手指,眼睛,鼻子,嘴,牙齒,仿若同時被捲進一臺絞肉機,從軟的組織,到硬的骨骼,被粉碎得平均。疼痛存在於喬抒白每一個細小的單位,每一根神經末梢,他的四肢裡的骨頭像被抽走了,皮肉軟趴趴的垂著,徹底地壞了,聽力消失了,眼前是灰黑的一片虛影,有怪異的東西從喉嚨裡湧出來,他低下頭,終於看到了別的顏色,大片粉紅色的血沫淋到衣服上,像一片粉色的海洋。
——大腦也失去了情緒,只剩安德烈的簡訊:【會死。】這就是死亡之前的景象,身體壞了,即將死去,毫無希望。
躍遷機內部的人體掃描器發出紅色的警報。
不過喬抒白大腿上的注射器啟動了。
銳利的針尖扎進肌肉,他也沒有一絲感覺,只能感到自己的身體像一具已經完全腐朽的屍體,又被泡進消毒水,刮除了腐爛的部分,緩慢地被迫癒合起來。
可能是因為喬抒白從未受過這樣嚴重的傷,這一次康復,竟也可以痛得如同凌遲,就像將一片片被利刃割下的面板強行貼回創口,用亂線緊緊縫上。
喬抒白躺在窄小的座位上,不知過了多久,痛終於變得像是幻覺。警報也停了,掃描器變成了綠色,顯示他很健康。
喬抒白看著那盞綠燈,心中猜想,他應該是全部康復了,可還是是不敢碰自己,怕輕輕一動,面板就會像碎屑一樣,脫離他的身體。
觀察室的人走了出來,面色都有些焦急,他們圍著小型躍遷機等了一會兒。
躍遷機只能從裡面開啟,喬抒白看著他們的嘴張張合合,好像要對自己說什麼,鼓了半天氣,抬起手,按了一下門邊的解鎖鍵,而後扣下門把。
門開了一條細小的縫,喬抒白手滑下來,又無力地垂在椅邊,實驗員艾倫扒開了門,爬上來解開喬抒白身上的安全扣,問他:“抒白,你還醒著嗎?”
喬抒白“嗯”了一聲,轉眼看了看他,有氣無力地說:“沒跟我說這麼痛啊。”
“抱歉,”艾倫的表情也很是著急,“你還需要康復劑嗎?”
“不用了。”
艾倫扛著他的肩,把他拖了下來,另一個實驗員從另一邊扛著他,兩人扶他一起,喬抒白的腿在地上拖曳著,走到訓練室旁的休息室裡。
楊雪給他泡了一杯洋甘菊的茶,喬抒白拿不起來,讓她放在茶几上,茶杯放了好久,他才聞到一點點香氣。
實驗員們都去分析喬抒白的身體資料和躍遷誤差,休息室裡只剩下了展市長和楊雪。
“抒白,”展市長問他,“你現在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