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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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歸來的那天起,忠行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把自己所懂得的一切都教給了兒子保憲。
像乾涸的大地吸收雨水一樣,保憲將父親所教的一切都變為自己的東西。
二
酒至微醺。
位於土御門小路的安倍晴明家。
在外廊木地板上,安倍晴明和源博雅相對而坐,自斟自飲。
晴明一如往常地靠坐著柱子,支起右膝,右胳膊搭在上面。
晴明很隨意地穿著一身白色狩衣,目光似看非看地投向庭院。
皎潔的月光照射著庭院。
這是秋天的院子。院子四處長著黃花龍芽、龍膽、桔梗。秋蟲在這些雜草中鳴唱。
晴明和博雅之間的木地板上,放著一個酒瓶子。
在晴明和博雅的面前,各有一隻已斟滿酒的杯子。還有一隻空杯子。
下酒菜是香魚。各自面前的碟子裡,是撒鹽烤熟的香魚。
剛烤的香魚的香氣散入夜間的大氣之中。
“說到秋天的香魚,就讓人覺得傷感。”
博雅邊說邊用右手中的筷子戮著香魚背。
“像這樣一到秋天吃香魚的時候,我就不由得痛切地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唔。”
晴明靜靜地點點頭。
香魚也叫做年魚。
香魚在秋天產卵。孵出的小魚順河而下出海,在海里成長之後,再返回原來的河流。時間正在櫻花落下的前後。
在清澈的河流裡靠進食矽藻長大,到秋天水溫下降時,隨著一場場雨水來到下游,再次產卵。產卵後的香魚,無論雌雄都會死掉。
香魚的壽命是一年。
在一年裡,誕生、旅行、成長、衰老、死亡——香魚要經歷這一切。
“哎,晴明……”
博雅用筷子撕扯著香魚的尾鰭,嘴裡嘟噥著。
“夏天時仍像嫩葉般青綠色的、健壯的香魚。到了秋天就變得衰老,呈現黑糊糊的鐵鏽色。簡直就像看著人的一生啊。”
接著,博雅又用筷子扒下魚頭周圍的肉。
“像這樣來吃秋天的香魚,我不免覺得罪孽深重。但如果問我:要是在它沒有衰老時吃掉它,就不會罪孽深重了嗎?我又覺得,那樣也是罪孽深重的。這可真是挺煩惱的,晴明……”
“噢。”
“大概人吃什麼,就是在剝奪那種東西的生命吧。不剝奪別的生命,人類自己又無法活下去——由此說來,人活著本身,就是罪孽深重的吧。”
博雅放下筷子。
“所以,每當我在這個時節吃香魚的時候,腦子裡不知不覺就會湧出各種各樣的問題。”
博雅左手捏起魚頭,右手按住魚身。
他左手拈住魚頭,慢慢掀起,把魚頭連骨一起從魚身拿開。
“唉,這魚骨弄得還真利索!”
博雅左手拈著魚頭連著魚骨,碟子上留下完整的無骨魚身。
“知道怎麼弄嗎,晴明?像我剛才那樣子,魚骨很容易就弄出來了。”
“是幹手忠輔教你的吧?”
“沒錯。自從黑川主那件事之後,他總會時時帶些從鴨川河捕獲的香魚到我家。”
博雅去掉背鰭和胸鰭,嚼起了魚肉。
“是帶魚子的香魚。”博雅說道。
碟子裡只剩下連骨魚頭、背鰭、胸鰭和尾鰭。
“哎,晴明——”
博雅拿起杯子,眼望著晴明。
“什麼事?”
“我剛才就注意到一件事。”
“什麼事?”
“就是放在那裡的杯子。”
博雅用眼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著的第三隻杯子。
“原來是那東西。”
“為什麼把它放在這裡?”
“其實是有客人要來。”
“客人?”
“在你決定要來之後,對方派家人來過。說是那人今天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見我一面。”
“那位客人要見你?”
“對。我跟他說了,已和友人有約在先,但對方還是說無論如何要過來,只好決定讓他也來了。杯子是為他備下的。”
“那位客人是誰?”
“他嘛……”
晴明把杯子端到唇邊,呷了一口酒後,臉上浮現出無法言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