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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不起,妾心古井水。〃 ……《唐》孟郊《列婦操》
黨家村的開頭有些寒意。但偉大作品的開頭似乎總是悲情,對於一座完整的建築群落,普通的是它整體的宏偉氣勢,而特別的,卻在於傳說、故事及其他枝節。儘管真正高水準的民居群落足以吸引觀者的眼球,但正如火鍋缺少輔料,再怎樣鮮美入口也沒有個辣味一樣,歷久彌新的民居需要傳說的陪襯。黨家村的幾處景緻,透露出亙古的平凡,從它誕生(1331年)到現在,不變的色彩,儘管年代有先後,家族有盛衰,最終留下的,卻是全村的財產,共有的分享。
節孝碑是黨家村儲存最為完整的碑雕,它是遊客的第一站,對具現代意識的人們,這樣的點題有些沉重,渲染的色調有些冷淡。儘管貞烈是封建社會衡量好女人的重要標準,蘇州虎丘的烈女亭,皖南古村落的貞節牌坊,都令人感到心頭難以舒解的壓抑。歷代正史,也總有關於烈女的記載,甚至是大篇幅、大段落地詳盡描述。當中國女子為痴物,為工具,為宣傳渠道,其中的〃佼佼者〃為楷模、為榜樣,為正確的表現。中國修史者內心深處男性的卑微顯露無遺。他們可以左擁右抱,對愛情的不專一成為一種社會慣性,〃白頭偕老〃似乎是虛假的謊言,困縛與緊鎖構成了丈夫對妻子的掌控。而中國女子長久地缺乏擺脫的勇氣,無力的掙扎變得荒唐,休夫的故事也當作了傳說甚至笑話。剝奪了女性追求愛情自由的權利。甚至《水滸傳》這樣的偉大作品,都難以擺脫這樣的桎梏:潘金蓮不喜歡醜陋的武大郎而喜歡英俊的西門慶有罪嗎?作者心虛地設定了潘金蓮殺夫的結局,為她與西門慶的死找了個好藉口,但難以掩蓋的,是作者對婦女追求愛情的詆譭與排斥。節孝碑作為這種自由精神的對立面,簡直是一座座單純明淨靈魂的監獄。在〃巾幗芳型〃的塑造下,在精心雕琢的造就下,將婦女貞節的美德肆意發揮到了極致。鎖住了,逃不出來。那位痴情的婦女,用一生換來一塊碑石,上面沒有記載她在漫漫守寡路上究竟做了什麼,只是關心她的那份〃堅持〃,時間越久越能體現出〃價值〃。
黨家村的這個頭開得不好,因為太早進入了傷感的範疇。這個頭又開得好,因為這是中國農村中婦女普遍的悲哀。告訴遊客們總比刻意掩蓋好出許多,無意,或是有意。久遠,不會發生。
三
〃小院迴廊春寂寂,山桃溪杏兩三栽,為誰零落為誰開?〃
想象中村中那幾株抽芽的柳樹拂弄著風的心絃,想象中那柳樹旁的桃樹上的桃花純真的笑臉。想象的錯覺沒有阻礙我與初春的黨家村溝通。儘管我喜歡恬靜淡泊、依水為生的水鄉生活,但面對乾枯卻不幹涸的北方氣象,在這一片一片消沉或隕落的時間裡,我仍無法避免為這些有時寂靜有時喧鬧的院落傾注一些真情。對建築風格極其完整的敘說已不重要了,對於如此大規模的存在,可能僅是偶然,但我們無須用建築學家挑剔的眼光來審視這件曠世的藝術品,那是對農民智慧的不公正待遇。我曾質疑它的翻新,原始的古老核心被現代的油漆包裹在肉體的深處,動彈不得。但它們的存在,依然是時間機器中的遺址,即使它們被改頭換面,粉飾一新,也依然是歷史的碎片。一代代的黨家村人從這裡遠遊,任憑門前山桃溪杏開開敗敗,仍執著於商業的可能性。他們冒險性質的賭博,使茫茫商海中多了一支陝軍的力量,黃土高原的淳厚民風吹過秦嶺、吹過黃河,落戶之所,天涯為家。
〃到此因念,繡閣輕拋,浪萍難駐。〃
商人原始的本性在於流浪,無論是出使西域的張騫絲綢路上的駝鈴,還是遠赴重洋的馬可o波羅傳奇迷上了的東方,更不必說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中國租界裡的歐美商賈。在封建〃重儒抑商〃的傳統觀念中,商人乃至鉅商的命運都與他們的地位一樣製造出強烈對比,令人疑惑。他們中的一份子用辛苦掙來的錢孝敬官府,捐得六、七品的官職,洋洋自喜地〃有帽無翎〃地炫耀著;他們中的另一份子經過艱苦的資本積累,在商場中獲得了一定的權力與地位,便傾心與此,不知退縮;他們中還有一份子在外闖蕩些許年後,想念家中妻兒與熟悉的鄉音,或獨自一人,或三三兩兩(可能性不高,因為陝西人生、冷、蹭、倔的性格)返回鄉里。將搏擊商海後的成果絕大部分貼補家用、買地蓋房,另一部分回報鄉里,救濟貧困。黨家村先輩中的絕大多數都屬於第三者,這注定了黨家村的規模,也註定了黨家村的格調。歷史與光陰抹去了這些斑點似的記憶,但那些〃輕拋繡閣〃、〃浪萍難駐〃的片段後終究是棲身,是歸隱。昔時搏殺商場的歲月成了茶餘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