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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賣鹽的打死了?”
“死妮子,又偷嘴吃了是不是?”
奶奶正坐在樹底下揀簸糧食,翻著眼看了看她的孫女兒,也不捨得吵她。
年年夏天捂豆豉、曬醬,都是大妮子幫她割黃蒿、掐桐樹葉。
蒸醬面饃不用酵子發,拿開水一燙,揉成小饃劑兒擱鍋裡蒸,放進去多大個兒,蒸熟還是多大個兒。在太陽地兒裡曬乾,捂之前拿井水泡一下,切成薄片兒,但不能讓它散個兒,一個一個用高粱葉裹住,放進破舊的鍋蓋裡,耷上巴掌大的桐樹葉,樹葉上面再厚厚捂一層黃蒿。七天之後,扒出來揭掉高粱葉,看看饃片兒上出的醭是啥樣的,如果是黑的,就壞了,再曬,也不好吃。如果是綠的或黃的,再好不過,放簸箕裡把醭簸掉,舀兩瓢剛從井裡打上來的水往缸盆裡一泡,曬幾天攪不動了,再對點涼開水,一直曬到黑紅,裝進罐子裡,炒菜煨肉,一年的美味兒就靠它來調了。
捂豆豉和捂醬的方法差不多,先將豆兒煮好晾到半乾,用蓮葉或桐樹葉蓋嚴實,不讓黃蒿葉子漏到裡面。然後割一捆兒嫩黃蒿捂上,捂得出綠醭兒,簸簸揚揚,也可以用井水,但最好還是用西瓜,比井水下出來的口味要好得多。曬幾天,再殺個西瓜放進去,一直曬到豆瓣兒到嘴裡就化了,那才叫上品。
打芝麻油
“木匠門前拉大鋸,
染坊門前棒槌嘭。
飯鋪裡面碗摞碗,
酒館裡面盅對盅。
油坊屋裡沒好景,
夯下一錘哼一聲……”
這段戲文唱的是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那年月,身上穿的,鍋裡煮的,手裡使的,家裡住的,一應物什差不多都是從土裡起出來的,除了鹽和紙和少量年貨之外,平常居家過日子,是不需要趕集上店的。就說芝麻吧,從種子下地,到收回來打油,時間不過六七十天,路程也不過三里二里,油下鍋,餅上地,就完成了一個輪迴。早年開油坊的大多是財主,喂有大騾子大馬,碾米磨面也都在屋裡。油碾比一般的碾大,盤也大,磙也大。先把芝麻放在大鍋裡炒熟,一鍋五升,鍋燒熱拿半月形的長把木鍁不住地翻騰,炒好擱油碾上碾成餅狀,打碎成雞蛋大的塊,裝在鍋裡蒸,蒸好趁熱拿油布包成水桶粗的包,一包一包擱油梁間夾牢。油梁就是豎起來的兩根粗大方木,一邊是死的,一邊是活的。方木下有個一頭高一頭低的木槽,木槽下端接著油缸。芝麻包夾進去之後,在活動的那邊卡一塊木板,打油的過程就是拿錘子往木板和油梁之間夯木頭楔子,開始松,用小錘,夯一錘油就呼啦啦下來了。越到後來越緊,就得換大錘猛勁夯。油坊不許女人進,因為打油是個使死人的活兒,油匠們掄起錘來渾身大汗,有的人腰裡圍塊破麻袋,有的人乾脆光著身子。夯到實在夯不進楔子了,卸下油包抖出麻餅,砸碎了再蒸再夯,擠出的叫二料兒油,餘下的就是餅了。餅是牲口料,也是好底肥。種麥時,用糞耬在前面耩一遍兒再下種,一畝地能多打百兒八十斤。
小戶人家一畝八分地,開不起油坊,打下芝麻就去大戶人家換油吃,一升芝麻一斤油,一斗芝麻也只能換十一斤油,還是市斤。換回來也不能全吃了,點燈得用。捨不得香油的人家,女人紡花就點一根粗粗的灰qī麻稈,插在紡車頭上,攪動紡車帶起風,吹亮一星火光就照得見了。幾個月不見香油,女人就去牆上的歪把葫蘆裡掏一把芝麻,擱鍋裡炒炒,摻上鹽擀成芝麻鹽,吃撈麵條時在碗裡放一捏兒。芝麻還可以做芝麻糖、五香糖、麻片,在唐河,五香麻糖曾經是久負盛名的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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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小時候經歷過的事情(63)
水煎餅
那些曾經屬於我的鄉間黎明,有時是趕早上學,有時是去幾里外的縣城開會,雞叫二遍,母親就起來給我做飯。她一邊繫著襖大襟上的扣子,摸黑推開廚房屋門,劃根火柴點上煤油燈。影影綽綽的燈光裡,先去鍋底下扒出頭天晚上燒的紅薯,拍拍灰,放案板上。舀點水洗洗手,閉著刀切一棵蔥或一小撮韭菜,拿個藍邊粗瓷碗,挖小半碗綠豆麵,把菜放進去,對上水攪成黏稠的麵糊兒,開始點火燒鍋。鍋熱了,淋些香油,把麵糊轉圈兒掄在上面,用鏟鍋刀兒抹勻。看著麵糊強皮兒,舀碗水哧啦一聲倒上去,連三趕四剷起來。成塊的面片兒浮在水中,像小魚兒。大火把鍋燒開,放上鹽,一碗熱騰騰的水煎餅就做好了。
這情形,多年後母親為弟弟做水煎餅時我才看到。做這一切的時候,母親的臉上閃動著陶醉的光澤,分明是在享受這種操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