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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端端楷楷而寫。煬帝因詔書作得暢意,甚受其才,要稱讚他幾句,又因他低頭寫詔,不好說話。此時袁寶兒侍立在旁,遂側轉頭來,要對寶兒說話,瞥見寶兒一雙眼珠也不轉,痴痴的看著虞世南寫字。煬帝看見,遂不做聲,任他去看。原來袁寶兒見煬帝自做詔書,費許多吟哦搜尋,並不能成,虞世南這一揮便就,心下因想道:“無才的便那般吃力,有才的便如此敏捷。”又見世南生得清清楚楚,弱不勝衣,故憨憨的只管貪看。看了一會,忽迴轉頭來,見煬帝清清的看著自己。若是寶兒心下有私,未免要驚慌,或是面紅,或是侷促,因他出於無心,故聲色不動,看看煬帝,也只是憨憨的嬉笑。煬帝知他素常是這憨態,卻不甚猜疑。
不多時,虞世南寫完了詔書呈上來。煬帝見他寫得端莊有體,十分歡喜,隨叫左右賜酒三杯,以為潤筆。虞世南再拜而飲,煬帝說道:“文章一出才人之口,便覺雋永可愛;但不知所指事實,亦可信否?”虞世南道:“莊子的寓言,離騷的託諷,固是詞人幻化之筆,君子感慨之談,或未可盡信。若是見於經傳,事雖奇怪,恐亦不妄。”煬帝道:“朕觀趙飛燕傳,稱他能舞於掌上,輕盈蹁躚,風欲吹去,常疑是詞人粉飾之句,世上婦人,那有這般柔軟。今觀寶兒的憨態,方信古人模寫,彷彿不虛。”虞世南道:“袁美人有何憨態?”煬帝道:“袁寶兒素多憨態,且不必論;只今見卿揮毫瀟灑,便在朕前注目視卿,半晌不移,大有憐才之意,非憨態而何?卿才人匆辜其意,可題詩一首嘲之,使他憨度與飛燕輕盈並傳。”虞世南闖旨,也不推辭,也不思索,走近案前,飛筆題詩四句獻上。煬帝看時,見上寫道:
學畫鴉黃半未成,垂肩(享單)袖太憨生。
緣憨卻得君王寵,常把花枝傍輦行。
煬帝看了大喜,因對寶兒說道:“得此佳句,不負你注目一段憨態矣!”又叫賜酒三杯。虞世南飲了,便謝恩辭出。煬帝道:“勞卿染翰,另當升賞。”世南謝恩辭出不題,正是:
空擲金詞何所用,漫籌征伐枉誇能。
煬帝見虞世南已出,遂將詞書付與內相,傳諭兵部,叫他播告四方,聲言御駕親征。內相領旨去了。煬帝又把世南做寶兒的這首絕句,對寶兒說道:“他竟一會兒就做出來,又敏捷,又有意思。”袁寶兒笑道:“詩中之義,妾總不解,但看他字法,甚覺韻致秀媚。”煬帝帶笑的悄悄說道:“朕明日將你賜與他為一小星何如?”袁寶兒見說,登時花容慘淡,默然無語,煬帝尚要取笑他,只聽得牆薇架外,撲簌簌的小遺聲響。煬帝便撇了寶兒,輕輕起身,走出來看了片時,轉來不見袁寶兒。正要去尋,只聽得西邊愛蓮亭上,有人喊道:“是那個跳下池裡去?”原來袁寶兒自恨剛才無心看了虞世南草詔,不想煬帝認為有意,要把他來贈與世南,不認煬帝作耍,他反認天子無戲言,故此自恨。悄悄走出,竟要投水而死,以明心跡。
當時煬帝走到西首愛蓮亭池邊,只見一個內相,在池內抱一個宮娥起來。煬帝一看,見是寶兒,吃了一驚,見他容顏變色,雙眸緊閉,滿身泥水淋漓。煬帝走入亭於裡去,坐在一張榻上,忙叫內相抱他近身,便問內相道:“剛才他可是往池內淨手,還是洗什麼東西失足跌下去的?”內監道:“剛才奴婢偶然走來,只見袁美人滿眼垂淚,望池內將身一聳,跳下去的。”煬帝笑道:“你這妮子痴了,這是為甚緣故?”自己忙與太監替寶凡脫下外邊衣服,那曉得裡邊衫褲俱溼,忙叫內相,快去取他的衣服來。煬帝見內相去了,說道:“朕剛才偶然取笑,為何你當起真來?朕那一刻是少得你的。”寶兒見說,從又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只見韓俊娥與朱貴兒兩個,手裡拿著衣服,笑嘻嘻走進來,韓俊娥問道:“陛下,為什麼寶兒要做烷紗女,抱石投江起來?”煬帝便把虞世南草詔一段,與戲言要贈他的話,述了一遍,朱貴兒點點頭兒道:“婦人家有些烈性也是的。”兩個替寶兒穿換衣裳。朱貴兒見煬帝的裡衫,多玷汙了幾點泥汁在上,忙要去取衣服來更換。煬帝止住了道:“朕當常服此,以顯美人貞烈。”韓俊娥笑說道:“陛下不曉得妾養這個女兒,慣會作嬌,從小兒不敢觸犯他,恐他氣塞了,撒不出鳥來?”袁寶兒見說,把煬帝手中扇子,向韓俊娥肩上打一下道:“蠻妖精,我是你射出來的?”韓俊娥笑道:“你看這小妖怪,因陛下疼熱他,他就忤逆起娘來了。”笑得個煬帝了不得,便道:“不要鬧說了,你們同朕到寶林院去來。”
不多時,煬帝進了寶林院,直至榻前,對沙夫人問道:“紀子,你身子怎樣?”曾服過藥否?“沙夫人道:”妾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