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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玄宗御勤政樓,賜民大(酉甫),通宵宴樂,自以為天下太平,天下休祥無事。楊國忠總理朝政,一味逢君欺君,招權納賄。這些貪位慕祿趨炎附勢之徒,奔走其門如市。只有個陝郡進士張彖,在京候選,見此光景,慨然嘆息道:“此輩倚楊有相如泰山,以我視之,乃冰山耳。皎日一出,附之者即失所恃矣!吾寨裳避之,猶恐波及其身,何可與同事耶!”遂絕意仕進,即日出京,隱居嵩山去了。那時有識者,都知天下將亂。玄宗卻自恃承平,安然無慮,惟日夕在宮中取樂。楊妃亦愈加喬縱,內庭掌管貴妃位下,織錦刺繡,及雕鏤器物者數百人,以供其賀生辰慶時節之用。玄宗又常遣中使,往各處採辦新奇可喜之物進奉。各處地方官,有以奇巧珍玩衣服等物貢獻貴妃者,俱得不次升遷。玄宗遊幸各處,多與楊妃同車並輦而行。楊妃平常不喜坐輿,欲試乘馬,因命御馬監選擇好馬,調養得極其純良,以備妃子坐騎。每當上馬時,眾宮娥侍女,扶策而上,高力士執轡授鞭,內宮女伏侍者數十人,前後擁護。楊妃倩妝緊束,窄袖輕衫,垂鞭緩走,媚態動人。玄宗亦自乘馬,或前或後,揚鞭馳騁,以為快樂。楊妃見了笑道:“妾舍車從騎,初次學乘,怎及陛下常事遊獵,鞍馬嫻熟,馳逐之際,固當讓著先鞭。”玄宗戲道:“只看騎馬,我勝於你,可知風流陣上,你終須讓我一籌。”楊妃也戲說道:“此所謂老當益壯。”說罷,二人相顧,皆大笑不止。後人有詩云:
虢國朝天走馬來,蛾眉淡掃見驕才。今看肥婢喬乘馬,預兆他年到馬嵬。
自此宮中飲宴,即創為風流陣之戲。你道如何作戲?玄宗與楊妃酒酣之後,使楊妃統率宮女百餘人,玄宗自己統率小內侍百餘人,於掖庭之中排下兩個陣勢,以繡幃錦被張為旗幡,鳴小鑼,擊小鼓,兩下各持短畫竹竿,嬉笑吶喊,互相戲鬥。若宮女勝了,罰小內侍各飲酒一大觥,要玄宗先飲;若內侍們勝了,罰宮女們齊聲唱歌,要楊妃自彈琵琶和曲。此戲即名之曰風流陣。時人以為宮中之遊戲,忽一變為戰爭之狀,乃不祥之兆。有詩云:
宮人學作戰場人,陣號風流樂事新。他日漁陽鼙鼓動,堪嗟嬉戲竟成真。
一日風流陣上,宮女戰勝了,楊妃命照例罰內侍們二斗酒,將金斗奉於玄宗先飲;玄宗亦將金盃賜與楊妃說道:“妃子也須陪飲一杯。”楊妃道:“妾本不該飲,既蒙恩賜,請以此杯與陛下擲骰子賭色;若陛下色勝於妾,妾方可飲。”玄宗笑而許之,高力士便把色盆骰子進上。玄宗與楊妃各擲了兩擲,未有勝負,至第三擲,楊妃已佔勝色,玄宗將次輸了,惟得重四,可以轉敗為勝。於是再賭賽一擲,一頭擲,一頭吆喝道:“要重四。”只見那骰兒輾轉良久,恰好滾成重四雙雙。玄宗大喜笑向楊妃道:“朕呼盧之技如何?你可該飲酒麼?”楊妃舉杯說道:“陛下洪福齊天,妾雖不勝杯囗,何敢不飲。”玄宗道:“朕得色,卿得酒,福與共之。”楊妃拜謝立飲,口稱萬歲。玄宗回顧高力士說道:“此重四殊合人意,可賜以緋。”當時高力士領旨,便將骰子第四色,都用些胭脂點染,如今骰上紅四自此始。正是:
骰子亦蒙賜緋,可謂澤及枯骨。如以赤心相托,君恩至今不沒。
當日玄宗因擲骰得勝,心中甚為欣喜,同楊妃連飲了幾杯,不覺酣醉,乘著醉興,再把骰子來擲。收放之間,滾落一個於地,高力士忙跽而拾之。玄宗見高力士爬在地下拾骰子,便戲將骰子盆兒,擺在他背上,扯著楊妃席地而坐,就在他背上擲骰。兩個一遞一擲,你呼六,我喝四,擲個不止。高力士雙膝跽地,雙手撐地,一動也不敢轉動,正正好氣力。只聽得屋樑上邊,咿咿啞啞,說話之聲道:“皇爺與娘娘只顧要擲四擲六,也讓高力士起來直直腰。”誰知他說的,不是直直腰,卻是說的擲擲麼,這擲擲麼三字,正隱著說直直腰。玄宗與楊妃聽了,俱大笑而起,命內侍收過了骰盆,拉了高力士起來。力士叩頭而退。玄宗與楊妃亦便同入寢宮去了。
看官,你道那梁間說話的是誰?原來是那能言的白鸚鵡。這鸚鵡還是安祿山初次入宮,謁見楊妃之時所獻,畜養宮中已久,極其馴良,不加羈絆,聽其飛止,他總不離楊妃左右,最能言語,善解人意,聰慧異常,楊妃愛之如寶,呼為雪衣女。一日飛至楊妃妝臺前說道:“雪衣女昨夜夢兆不祥,夢己身為鷙鳥所逼,恐命數有限,不能常侍娘娘左右了。”說罷慘然不樂。楊妃道:“夢兆不能憑信,不必疑慮;你若心懷不安,可將般若心經,時常唸誦,自然福至災消。”鸚鵡道:“如此甚妙,願娘娘指教則個。”楊妃便命女侍爐內添香,親自捧出平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