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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卿何不宿於宮,而跋涉道途耶?”三思道:“可笑太后要向花神借春,使明早萬花齊放。我想人便生死由你,這發蕊放花繫上帝律令,豈花神可以借得。我與你到明日看苑中之花,便知天意。”兩人大笑而別。到了明日,天氣愈覺融和,懷義放心不下,忙進苑來。只見萬卉敷榮,群枝吐豔。一轉轉到楊華堂來,一個官兒在那裡主持。原來蘇良嗣為因旨意,叫他檢點筵席,故早到此。懷義被他看見,便道:“何物禿驢輒敢至此!”懷義見他說這兩句話,道他眼睛有些近視,只得忍著氣對蘇良嗣道:“蘇老先,彼此朝廷正卿,難道學生來不得的?”蘇良嗣道:“今日是武駙馬謝親,是一席喜筵,朝廷差我在此料理。你是何科目出身,居為正卿,妄自尊大?你若不走,我就把朝笏來批你的頰,看你把我如何?”懷義掙著眼睛,要發出話來,不意蘇良嗣向著懷義把牙笏照臉批來,打了幾下。
懷義著了忙,只得逃進太后宮中,雙膝跪下。太后道:“你為何這般光景?”懷義道:“蘇良嗣無禮,見了臣僧,便批臣的頰。”太后道:“他在何處打你?”懷義道:“在苑中暢華堂。”太后即挽他起來道:“是朕叫他在那裡主持酒席的,你為什麼到那裡閒走起來?南衙宰相往來,今後阿師當從北門出入。”便叫內侍吩咐司北宰門的官兒“今後上師進來,不可禁止。”又對懷義道:“你今日住在此,待他們酒席散了,朕與你去遊賞如何?”
且說良廊嗣在暢華堂檢點,屏開孔雀,座映芙蓉,滿山百花開放,照耀的好不熱鬧。只見御史狄仁傑,領著各官進來,見了這些花朵,不勝浩嘆道:“奇哉,天心如此,人意何為?”內史安全藏道:“不知萬卉中可有不開的?”眾臣各處閒看,惟有槿樹,杳無萌芽,仍舊凋零,不覺讚歎道:“妙哉槿樹,真可謂持正不阿者矣!”正說時,只見駙馬武攸暨進宮去朝見了,到暢華堂來領宴。又見許多宮女,擁著太后進來,叫大臣不必朝參,排班坐定。太后道:“草木凋零,毫無意興,故朕昨宵特敕一旨,向花神借春,不意今朝萬花齊放,足見我朝太平景像。此刻飲酒,須要盡興回去,或詩或賦做來,以記盛事。”又吩咐內侍去看萬卉中可有違詔不開的,左右道:“萬花齊放,只有模樹不開。”太后命左右剪除枝幹,滴在野間,編籬作障,不許復植苑中。
那武三思輩,這些諂佞之徒,無不諛詞讚美。獨有狄仁傑等俱道:“春榮秋落,天道之常。今眾花特發,亦陛下威福所致;但冬行春令,還宜修省。”酒過三巡,眾臣辭退。太后也因懷義在內,命駕進宮。武三思看見太后不邀他到宮裡去,心中疑惑,走到旁邊,穿過了玩月亭,將到翠碧軒轉去,只見上官婉兒倚欄呆想。正是:
淡白梨花面,輕盈楊柳腰。
倚欄惆悵立,嫵媚覺魂消。
三思在太后處,時常見他,也彼此留心。今日見他獨自在此,好不歡喜,便道:“婉姐,你獨自在此想著甚來,敢是想我麼?”婉兒撇轉頭來,見是三思,笑道:“我是不想你,另有個心上人在那裡想著。”三思道:“是那個?”婉兒道:“我且問你,今日在暢華堂中赴宴,為何闖到這裡?”三思道:“你莫管我,同你到翠碧軒裡去,有話問你。”婉兒道:“有話就在此說吧。”三思笑道:“我偏要到軒裡去說。”婉兒沒奈何,只得隨了他到軒裡來。三思問道:“誰在太后宮中玩耍?”婉兒道:“是懷僧。”三思便把婉兒摟住道:“親姐姐,你方才說有人想我,端的是那個?”婉兒就把韋后在宮時,“我常在他面前贊你如何風流,如何溫存,又說你同太后在宮,如何舉動,他便長嘆一聲,好似痴呆的模樣道:‘怪不得太后愛他!’這不是他想你麼?可惜如今同聖上移駕房州去了。他苦得回來,我引你去,豈不勝過上宮麼?”三思道:“韋后既有如此美情,我當在太后面前竭力周全,召還廬陵王便了。”說了,分手而別。
時索元禮、周興、來俊臣輩,同在暢華堂與宴,覺得狄仁傑、安金藏諸正人,意氣矜驕,殊不為禮,心中飲恨。懷義又怪蘇良嗣批其頰,大肆發怒。適虢州人楊初成,矯制募人迎帝於房州。太后敕旨捕之。懷義買囑周興,誣蘇良嗣、狄仁傑與安金藏等同謀造反,來俊臣又投一扇子匭上,有“醉花陰”詞二首,雲是良嗣譏訕母后,同謀不軌。詞雲:
花到春開其常耳,破臘花有幾,除卻一枝梅,再要花開,只恐無其二。
上苑催花丹詔至,不許拘常例。草木亦何知,役使隨人,博得天顏喜。
違例開花花何意?要把君王媚。昨夜詔花開,今早來看,卻果都開矣。
槿樹一枝偏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