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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回 皇后假宮娥貪歡 博寵權臣說鬼話陰報身亡
詩曰:
香徑靡蕪滿,蘇臺鹿糜遊。清歌妙舞木蘭舟,寂寞有寒流。
紅粉今何在?朱顏不可留。空存明月照芳洲,聚散水中鷗。
調寄“巫山一段雲”
電光石火,人世頗短,而最是朱顏綠髮更短。人生七十中間,顏紅鬢綠,能得幾時?就是齊東昏侯的步步金蓮,陳後主的後庭玉樹,也只些時。那權奸聲勢,氣滿貫盈,隨你赫赫英雄,一朝命盡,頃刻間竟為烏有,豈不與紅粉朱顏,如同一轍?
卻說煬帝自登寶位,退朝之後,即往宣華宮,恣意交歡,任情取樂,足足半月有餘。當初蕭後在東宮,原朝夕不離,極相恩愛;今立皇后,並不一幸。蕭後初起疑他新喪在身,別宮獨處。後來打聽,他夜夜在宣華宮裡淫蕩,不覺大怒道:“才做皇帝,便如此淫亂,將來作何底止?”這日恰適煬帝退朝進宮,蕭後便扯住嚷道:“好個皇帝,才做得幾日,便背棄正妻,姦淫父妃;若再做幾年,天下婦人,都被你狂淫盡了!”煬帝道:“偶然適興,御妻何須動怒?”蕭後道:“偶然不偶然,我也不管你,只趁早將他罰入冷宮,不容見面,妾就罷了。若還戀戀不捨,妾傳一道懿旨,將這醜形,曉與百官,叫你做人不成。”煬帝著忙道:“御妻這般性急,容朕慢慢區處。”蕭後道:“有甚區處?或舍他不得,妾便叫宮人去凌辱他一場,看他羞也不羞。”煬帝原畏蕭後,今見他說話動氣,心下愈加著忙,只得起身說道:“御妻少說,待朕去與他說明,叫他尋個自便,朕就回宮,與御妻陪罪。”蕭後道:“講不講也由陛下,來不來也由陛下,妾自有處。”
其時這些言語,早有宮人報知宣華夫人。夫人聽知,不勝悲泣。忽見宮奴報道駕到,宣華只得含著淚,低頭迎接。煬帝走近身前來一看宣華夫人,但見他杏臉低垂,淚痕猶溼,說道:“剛才朕與皇后爭吵,想夫人預知,但朕自有主意。設言皇后有甚意思,朕斷不忍為。”宣華道:“妾葑菲陋質,昔待罪於先君,今又玷汙龍體,自知死有餘辜。今求陛下依皇后懿旨,將妾罰入冷宮,自首長門,方為萬全。”煬帝嘆息道:“情之所鍾,生死不易。朕與夫人,雖歡娛未久,恩情如同海深。即使朕與夫人為庶人夫婦,亦所甘心,安忍輕拋割愛?難道夫人心腸倒硬,反忍把朕拋棄?”宣華捧住了煬帝,悲泣道:“妾非心硬,若只管貪戀,不但壞了陛下聲名,抑思先帝尉遲之女,恐蹈前轍,倘明日皇后一怒,妾死無地矣,陛下何不為妾早計,欲貽後悔耶!”說到這個地位,煬帝悵嘆道:“聽夫人之言,似恨我之情太薄,而諒我之情太深也。”便吩咐一個掌朝太臨,把外邊仙都宮院打掃清淨,遷宣華夫人出去,各項支用,俱著司監照舊支給。二人正在綢繆之際,一旦分離,講了又講,說了又說,煬帝十分不忍放手,還是宣華再三苦辭,煬帝方才許行,出宮而去。正是:
死別已吞聲,生離常惻惻。最苦婦人身,事人以顏色。
煬帝自宣華去後,終日如醉如痴,長吁短嘆,眼裡夢裡,茶裡飯裡,都是宣華。蕭後見煬帝情牽意纏,料道禁他不得,便對煬帝道:“妾因要篤夫婦之情,勸陛下遣去宣華,不意陛下如此眷戀,倒把妾認做妒婦,漸漸參商,是妾求親而反疏也。莫若傳旨,將宣華仍詔進宮,朝夕以慰聖懷,妾亦得以分陛下之歡顏,豈不兩便?”煬帝笑道:“若果如此,御妻賢德高千古矣,但恐是戲言耳。”蕭後道:“妾安敢戲陛下。”煬帝大喜,那裡還等得幾時,隨差一箇中宮,飛馬去詔宣華。
卻說宣華自從出宮,也無心望幸,鎮日不描不畫,到也清閒自在。這日忽見中官奉旨來宣,他就對中宮說道:“妾既蒙聖恩放出,如落花流水,安有復入之理?你可為我辭謝皇爺。”中宮奏道:“皇爺在宮,立召娘娘,時刻也等候不得,奴婢焉敢空手回旨?”宣華想一想道:“我自有處。”取鸞箋一副,題一詞於上,壘成方勝,付於中宮道:“為我持此致謝皇爺。”中宮不敢再強,只得拿了回奏煬帝;煬帝忙拆開一看,卻是一首“長相思”詞道:
紅已稀,綠已稀,多謝春風著地吹,殘花難上枝,得寵疑,失寵疑,想像為歡能幾時,怕添新別離。
煬帝看了笑道:“他恐怕朕又棄他,今既與皇后講明,安忍再離。”隨取紙筆,也依來韻和詞一首:
雨不稀,露不稀,顧化春風日夕吹,種成千歲枝。恩何疑,愛何疑,一日為歡十二時,誰能生死離?
煬帝寫完,也疊成一個方勝,仍叫中宮再去。宣華見了這詞,見煬帝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