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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甚至在弟弟出生了以後,我也總是軍服夾克什麼的站在那裡;旁邊坐著三個穿著由很多花邊綴成裙子的姊妹們,她們個個都有著一頭捲曲蓬鬆如雲霧般的披肩長髮。
上了小學三年級之後,才終於在老師的央求與命令之下恢復了我的女兒身。剛開始穿起姊姊的裙子時,還一直覺得不習慣,總覺得裙子太短、太輕、空蕩蕩的,心裡總是很不安。
頭髮也一直是短短的。初中、高中都這樣過來了,到了大學也沒怎麼改變,四年級的時候第一次燙頭髮,惹得老師和助教都過來打聽,問我是不是要訂婚了?那一陣子好像很流行在畢業之前訂個婚或者結個婚什麼的,頂著一頭新鮮捲髮,我百口莫辨。
出國之後,終於下決心留起長髮來,可是,髮質又細又軟的我,再怎麼努力,也沒辦法達到我夢裡的要求,薄薄的一層頭髮掛在那裡,自己怎麼看都怎麼覺得彆扭。
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就把它們一刀剪斷,又恢復了我短髮的模樣。去了魯汶大學的中國同學中心,所有見到我的人都誇我好看,連一向說話特別謹慎的大衛也說了一句:
〃你今天看起來很整齊。〃
於是,就為了他這一句話,到今天,我仍然是一頭短髮。
只是,每次在街頭看見長髮的女子,尤其是擁有那種捲曲蓬鬆像雲霧般的長髮的女子,我就會呆呆地站住了。看她在回頭顧盼,或者低首輕笑的時候,堆在她雙肩上的長髮就會向不同的方向輕柔地湧動著,像極了一層又一層變幻著的雲霞,在那個時候,我總會目眩神迷,久久不捨得離去。
心裡羨慕得微微有點發疼,知道與其他的那些白日夢一樣,今生是與這樣一種自得的幸福無緣的了。所以,在我的素描裡,才會反覆出現一些又長又密又細柔的線條,像雲霧又像河流,總是朝著不同的方向輕輕湧動著,在那些湧動著的線條裡,有誰能夠明白,在一個平凡女子的心中也會深藏著多少不平凡的渴望啊!
當然,我的朋友們都會覺得我未免太貪心,太不知足了。
不過,每個人總會有他自己的那個貪心的角落,有他自己的永遠要做下去的白日夢,儘管明明知道這一生是無望的了,卻忍不住想說出來,無論如何,說一說總是可以的吧?
有誰規定過不準說夢的呢?
心靈的對白
在每天晚上入睡之前,每天早上醒來之後,我總禁不住想問自己一個問題:
〃我想要的,到底是一些什麼呢?〃
我想要把握住的,到底是一些什麼呢?要怎麼樣才能為它塑出一個具體的形像?要怎麼樣才能理清它的脈絡呢?
窗外的槭樹,葉子已變成一片璀燦的金紅,又是一年將盡了,日子過得真是快!這樣白日黑夜不斷地反覆,我的問題卻還一直沒有找到答案。我一直沒辦法用幾句簡單和明白的話,向你描述出我此刻的心情。
而你是知道的,對現在這個時刻,我有多感激,有多珍惜!我心中一直充滿了一種朦朧的歡喜,一種朦朧的幸福,可是,我就是說不出來,幾次話到唇邊,就是無法出口,好象隱隱然有一種警惕:若是說出來,有些事物有些美妙的感覺就會消失不見了。
而今夜,就在提筆的那一剎那,忽然有一句話進入我的心中:
〃世間總有一些事,是我們永遠無法解釋也無法說清的,我必須要接受自己的渺小和自己的無能為力了。〃
是的,在命運之前,我必須要承認我的渺小與無能為力,一向爭強好勝的我,在這裡是沒有什麼可以爭辨和可以控制的了。
就是說:在這世間,有些事物你是無法為它畫出一張精確的畫像來的,一旦真的變成精確了以後。它原來最美的、最令人疼惜的那一點就會消失不見了。有些事物,你也不能用簡單和明白的語句來為它下一個定義的,當那個定義斬釘截鐵地出現了以後,它原來最溫柔的,最令人感動的那一種特質也就沒有了。
所以,我終於明白了,我終於知道,這麼多年以來,一直煩猶在我心中的種種焦慮和不安,其實都是不必要和莫須有的啊!因為,世間有些事情,實在是無法解釋,也不用解釋的啊!
原來,我如果又想畫畫,又想寫詩,必定是因為心裡有著一種想畫和想寫的慾望,必定是因為我的生命能從這兩種創作活動裡,得到極大的歡喜與安慰;因此,這實在是我自己的一種需求,一種自然的現象,我又何必一定要想出一個完美和完全的答案來呢?事情的本身應該就是一種最自然的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