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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做王先生嫌味兒不佳,他便回過頭去,暗暗地向門外的侍衛點了一點頭。停了一會,只見那侍衛手中捧著一個朱漆圓盤,盤上遮著一方紅布,走進屋來,向上一跪,嘴裡高聲說道:“胡廚子做菜失味如今砍下他的腦袋來了。”說道,把那紅布一揭,只見盤中擱著一顆血跡模糊的人頭;把一屋子的客人嚇得個個轉過臉兒去不敢睜眼。王先生問:“究竟為了什麼事?”年大將軍:“因見先生皺著眉頭,知道味兒不佳,所以吩咐把他砍了。”那王先生聽了,不覺直跳起來,連說:“罪過 !”才把自己因燙嘴才皺眉頭的原因說了出來。那年羹堯聽了,也不說什麼,只是一笑罷了。胡廚子被殺死以後,接下去的一個錢廚子,也知道從前的胡廚子因做菜失了味砍腦袋的,便格外小心,每天吃什麼菜,先去問王師爺。這樣子做了一年,倒也平安無事。
這王先生是杭州人,有一天,他忽想起杭州的豆腐腦十分有味,第二天便吩咐錢廚子做一碗豆腐腦。年大將軍和王先生是同桌吃飯的,見了這碗豆腐腦,他便勃然大怒,說:“豆腐腦是最賤的東西,如何可以這麼怠慢先生?”喝一聲:“砍下他的腦袋來 !”嚇得那王先生忙下位來攔住,說明這碗豆腐腦是自己特意要的,年羹堯才罷休。又嚐嚐那豆腐腦的味兒,卻十分可口,便吩咐:“以後每天做一碗豆腐腦請先生吃。”這 王先生天天吃著豆腐腦,也吃厭了,只是不敢說。後來那錢廚子因家中有事靠假回去,便僱用了一個新廚子。新廚子聽說王師爺要吃豆腐腦,也照樣做了一碗。年羹堯一嘗,那豆腐腦又老,味兒又苦,不覺大怒,喝一聲:“取下腦袋來 !”王先生急要攔時,已來不及了。
後來,那錢廚子假滿回來,依舊做一碗豆腐腦,那味兒依舊是十分鮮美。王先生詫異得很,暗地裡喚廚子來問時,那錢廚子說:“每一碗豆腐腦,用一百個鯽魚腦子和著,才有這個味兒。”那王先生聽了,連聲說道:“阿彌陀佛!這新廚子真死得冤枉,叫他如何知道呢?明天快把這碗萊免了罷。”
過了幾天,年羹堯又想出一樣新鮮小菜來,立刻請了許多賓客,那王先生依舊坐了首席,酒過數巡,只聽得年大將軍吩咐上菜:只見每一桌上,上面安著一個大暖鍋,暖鍋裡煎著百沸雞湯魚翅;又每人跟前安一個五味盆,一個銀錘子,一把銀刀,一柄銀匙。大家看了,都莫名其妙。停了一會,每人跟前擱著一個小木籠,籠裡囚著一隻小猴兒。那猴頭伸出在籠頂外,好似戴枷一般,把猴子的頸子鎖住,使它不能伸縮。年大將軍先動手,舉起錘子,在猴子的頂門上打一下,打成一個窟窿;把銀匙探進窟窿去,挖出猴子的腦髓來,在暖鍋裡略溫一溫便吃。吃到一半,又拿銀刀削去猴子的腦蓋,再挖著吃,當時許多客人見了年羹堯的吃法,都如法炮製。一時裡猴兒的慘叫聲,刀錘的磕碰聲,客人的讚美聲,諸聲並作。王先生坐在上面,早已嚇怔了,便推說頭痛,溜回房去。那班客人個個吃得舐嘴咂舌,連稱異味。年羹堯也吃得呵呵大笑。這一席酒,直吃到日落西山,殺了一百頭猴子。年大將軍吃得酒醉飯飽,便踱進書房來看望王先生。這時恰巧有一個丫環送茶給王先生,那王先生一面伸手接茶,一面起身招呼年羹堯。兩面一脫手,“哐 啷”一聲響,一隻玉杯兒打碎在地,濺得王先生一身的茶水。
王先生忙拿手巾低著頭抹乾淨那茶漬,耳中只聽得“颼”一聲響,急抬頭看時,那丫環的腦袋已經給年羹堯砍落在地。王先生到這時,忍不住把年羹堯勸說一番,並且說:“從來說的功高震主,大將軍在此地一舉一動,難保沒有皇上的耳目在此,大將軍如今正該多行仁德,固結軍心。”
這王先生正說著,忽然外面送進一角文書來,年大將軍看時,認得是他在京裡的心腹寫來的信,開啟信來一看,早把個氣焰萬丈的年羹堯矮了半截,只聽他嘴裡不住地說道:“休矣?休矣?”那王先生接過信來一看,也不免愁眉雙銷起來。原來年羹堯在任上的一舉一動,都有偵探暗地裡去報告皇帝知道。
接著那都御史上奏章,狠狠地把年羹堯參奏了一本。內而六部九卿,外而巡撫將軍,都紛紛地遞著參折;最厲害的幾條是說他“潛謀不軌 ”,“草菅人命 ”,“佔淫命婦 ”,“擅殺提督”。年羹堯看了,知道自己性命不保,便連夜整理些細軟,把小公子年成託給王先生帶到南方去,撫養成人,延了年家的一支血脈。這裡王先生才走,那北京的聖旨已到了。那聖旨上大概說道:近年來年羹堯妄舉胡期恆為巡撫,妄參金南瑛等員,騷擾南坪寨番民,詞意支飾,含糊具奏;又將青海蒙古饑饉隱匿不報,此等事件,不可列舉。年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