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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一聚,都不再舉行,那個會社自然也就解散了。年老者去世,年輕者不是東零西散,就是結婚成家,遠去海外。姚家姐妹感到奇特的悲哀悽涼,心頭壓著一副重擔。紅玉早亡,阿非、寶芬婚後出國,巴固和素丹也已經結婚,自從姚家姐妹居喪服孝,也就很少來探望,而自己另有聚會了。老作家林琴南已回到南方。美國小姐董娜秀偶爾還來看他們。有時老畫家齊白石從古玩鋪帶來華太太的話,因為齊先生是閒人,又喜歡坐在王府花園內觀賞。曼娘那時胸膛上生了一點兒毛病,不肯叫醫生看,不管是中醫或是西醫,幸而木蘭鄉下的姑母告訴她貼一張膏藥才治好了。
當代政論文章,立夫越寫越多,除去寫了一篇思想豐富的很長的文章,題目是《科學與道家思想》,這當然是發揮他岳父得意的哲學,其餘都是時事論評。董娜秀答應把那篇《科學與道家思想》譯成英文,但是迄未脫稿。那是一種科學的神秘主義,以他從生物學深刻的觀察研究而獲致的對生命的神秘感為根據。他又寫了一個短篇雜感文字,題目是《草木的感覺》。這篇文字糾正了傳統的對“感覺”與“意識”的觀念,並引伸到動植物對環境的知覺,比如螞蟻知道狂風暴雨之將至,是個不可置疑的例子。在文章內,他指出,感覺能力決不限於人類。他又把表達情感的語言含義擴大,所以他堅信花兒含“笑”,秋林的“悲吟”。他說人折樹枝時,或是揭下樹皮時,樹也會痛苦。樹會覺得折枝是“傷害”,揭皮是“汙辱”,是“羞辱”,等於“被人打了臉”。樹之看、聽、觸、嗅、吃、消化、排洩,和人類不一樣,但對其生物的作用,並無基本不同。樹能覺得光、聲、熱、空氣的移動,樹之快樂或不快樂就在於能否得到雨和陽光。這些和《莊子》上的道家神秘主義完全相符合。於是他轉回來貶損人類的傲慢狂妄,說人類認為“情緒”、“意識”、“語言”是人類獨有的,這更是無知。這是一篇隨筆,自然可以發展成一篇哲學的論文,但是他沒有寫。
這是科學上的泛神論。莊子曾經寫:“道在螻蟻……在梯稗……在瓦甓……在屎溺……”立夫告訴他太太說,孩子生下來那一天,母親乳房分泌出一種消毒的黃色液體,用以保護嬰兒。他說:“那種東西可以稱之為上帝,稱之為道。那種東西就在母親的乳房裡。不要以為那種奧秘只在人身上。最低階的生物的身體內也具有那種天性,用以發揮完美的調整作用。微生物利用的化學知識,最進步的化學家還苦於無知,而微生物卻運用得簡單、完美,而毫無錯誤。蠶仍然吐出最好的絲,人只能把它賣了賺錢;蜘蛛還能吐出防水,並且任何種天氣都適用的粘液膠體;螢火蟲仍然放出最有效的光亮。
莊子說‘道在螻蟻’,就是這個意思。“
由於丈夫時常談論,莫愁也漸漸知道細胞內之染色體、荷爾蒙、酵素是什麼東西了,但是立夫的科學基礎也反映在他的政治態度上。這就表現在他對以段祺瑞為首的北洋政府的一切難以忍耐,對貪汙無恥肆無忌憚的安福系政客,尤其難以容忍。
木蘭常去看他們,研究些商業上的問題,諸如一般的節約,現金的鞏固,洪水對茶葉和藥行的影響。在生意上,莫愁比她父親做得有生氣,逢年過節,她都請店鋪裡的同仁吃飯,這種事她父親是想不到的。立夫提議把一些著名的補藥裝瓶出賣,就猶如西洋的專賣藥品一樣,但是木蘭反對,認為這樣變更推銷方法,未免滑稽可笑,因為中國人習慣於看中國藥材的樣子,他不會買那難以辨認的提煉的藥丸。試想人來買人參,若不能看出來人參的紋絡、顏色、形狀,那怎麼行?賣人參精這類東西,就要大規模的廣告,完全變更的新人員,不再用多年煙燻的舊招牌,不再用為人所熟知為人所深愛的木刻印的包裝紙,廢棄中國藥鋪藥材的香味,還要廢棄那丁當響的砸碎藥材的黃銅杵臼聲音,要這樣改變,就要說服顧客才行啊!他們為什麼急於賣出更多茶葉,更多的藥材呢?立夫立刻就把這個問題擱下不談,因為他根本也沒太認真。只是他的一個想法而已。
因為黛雲常來串門兒,這一小夥人也就常常談論當時的政治事件。立夫的叔叔,聽說他現在日子過得很好,開始寫信向他要錢,並且把一個兒子送到北京上學,由他供給,因為莫愁母親去世,父親離京,立夫在姚家不太像一個外親,他那個表弟就來住在他家一間屋子裡。
這一群年輕人在學生運動中非常活動。一般中國青年對政治破產的北京政府,都持反叛的態度。大家有一種共同的信念,就是必須有一個第三度革命來掃除軍閥,使中國產生一個真正現代的政府。國民黨正好對中國提供了一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