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咆哮比三年前衰老多了。它的皮毛已經失去了光澤,鈍化的牙齒露在嘴邊,兩隻半睜半閉的眼睛疑惑地看著戰歌。現在的咆哮已經完全退出了戰鬥,馴導員趙楠每天陪它散步兩次,陪它安度晚年。

這是誰啊?咆哮努力回憶著,怎麼好像似曾相識。

戰歌看著犬舍內日落西山般的咆哮,想著它當年咬斷母狼後腿時的凜凜雄姿,心中百感交集。這是那隻曾經不可一世的巨犬嗎?漫長的時間和安逸的生活磨鈍了它的牙齒,它的利爪,甚至它的精神。

啊,咆哮看到了那夜風中的銀色毛髮。面前這隻威武雄壯的成年昆明犬,它的額頭上有一縷銀色毛髮,是它嗎?那隻兇巴巴的小野狗,它,它咬死了自己的孩子啊。

咆哮費力地瞪大了眼睛,敵視地叫了一聲,意思是說,你來做什麼?

戰歌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目光注視著年邁的藏獒。

戰歌以為自己會恨,會生氣,會怒火沖天,因為這隻巨犬曾經咬傷過自己的養母。可此刻它的心情卻如湖水般平靜,任何吼叫或謾罵,甚至攻擊都喚不起它的一絲怨氣。它想,即使這隻和自己結下恩怨的犬現在撲過來咬自己,似乎都不會躲避或逃脫。

它心中充滿的只是愧疚和悔恨,它知道自己曾咬死過藏獒的孩子。那是一種發洩和報復,小藏獒是無辜的受害者。

而藏獒咬傷母狼,則是職責和使命,因為它是一隻警犬,必須服從命令。

戰歌現在也是一隻警犬,一隻優秀的警犬,它更能理解警犬的心情。

它原諒了藏獒咆哮,卻陷入深深地懺悔中。

忽然,戰歌前腿收力,跪向地面。

這一跪,它心甘情願。

咆哮愣住了,它沒想到這隻長大的昆明犬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它看著戰歌輕輕垂下驕傲的頭顱,向自己請罪。

咆哮真的老了,它的年齡在犬類中處於老年階段,它像一個遲暮的英雄,過去的很多事情不願再想起,因為回憶也是一種痛苦,倘若能善待眼前的犬,何嘗不是一件美事。

頓時,三年來的積怨煙消雲散。

咆哮仰起頭,微微吠叫,意思是,起來吧,孩子,一切都過去了。

戰歌緩緩從地上站起,抬頭,看著咆哮,眼睛變成兩顆溼潤的黃琥珀。

突然,它仰起頭,看著月亮,縱聲長嘯。

一群夜鳥撲拉著翅膀從犬舍上飛走了,月光下,飛鳥們的影子漸漸遠去。

戰歌的嘯聲悠揚嘹亮,像一首夜晚的安魂曲迴盪在中隊營區。

藏獒咆哮許久不叫了,現在它走到犬舍門口,隔著柵欄,仰頭,兩行淚水從乾澀的眼窩中流出,它想叫,於是,它叫了。

“嗚汪……”叫聲分外悲壯,卻流露著深深的欣慰之情。

頃刻,犬舍內所有的犬都叫了起來,長短不一。

一叫泯恩仇。

在白歌和陸芳菲的婚禮前夕,又一個奇蹟出現了。

白歌和陸芳菲帶著戰歌特意去看望邱鷹,並給韓雪帶去結婚請柬。韓雪現在輕鬆一些,特警基地給邱鷹配備了專門的生活護士,每月特批給邱鷹2000元的營養補助費。韓雪週末來到醫院看護邱鷹,其他時間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到工作和訓練中去。今年她已經報考了國防大學作戰指揮專業的研究生,準備參加年底的全國碩士統一考試。

韓雪欣慰地看著兩人,蹲下腰摸摸戰歌的大腦袋,拿出一個數碼相機遞給白歌,說,“咱們一起合個影吧。”

陸芳菲拍手叫好,白歌拿著照相機指揮她們站在病床兩側。

邱鷹消瘦的臉上,面容安詳,雙眼合攏,宛如熟睡。

戰歌腹部的傷口已經完全好了。它蹲在床腳,不時眨眨眼睛,看著邱鷹,一副認真觀察的樣子,若有所思。

陸芳菲對它揮手,“來!過來!照相啦!”

忽然,戰歌噌地一下,跳上了病床,張開嘴巴,伸出舌頭輕輕舔邱鷹的臉。

病床劇烈顫抖著。

“呀!你怎麼上來了!”韓雪伸手去拉戰歌的前腿,“不許咬人啊!”

陸芳菲高聲訓斥,“又不聽話,回去打屁股啦!”她剛要拉住戰歌的脖子,突然戰歌飛快地抖動身體,身上的毛紛紛飄起,從遠處看就像一個巨大的黑色毛團,毛團的前面,還露著一點銀光。一些毛髮從它的身體上脫落下來,飄散在空中,惹得韓雪和陸芳菲打起了噴嚏。

白歌放下相機,想命令戰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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