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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嵩回去覆命,自有他一套說辭,賀蘭訥也不至怪罪。但一國儲君藏身佛寺,險象環生,終非良策。太傅崔宏想方設法將這訊息傳遞了出去‐‐事情已經危急到再也拖不得的地步了,一旦賀蘭訥下定決心,命令賀蘭部全軍開拔回京,南線戰事必一潰千里,北魏的中原基業將就此淪喪殆盡。困獸一般的拓跋珪猛一抬手,中止了密使的滔滔不絕,眼裡滿布血絲:&ldo;不必再說了,朕都知道了。&rdo;轉向崔浩又追問道:&ldo;可有起色?&rdo;崔浩收回三寸金針,床榻上氣息微弱的任臻忽然抽了抽手指,拓跋珪眉間一跳,耳中果聽他道:&ldo;陛下放心,任將軍並無嚴重外傷,想來數日之內或可醒轉。&rdo;拓跋珪憂心忡忡地道:&ldo;務必治好。&rdo;這才起身詳詢平城內的情況。崔浩身在原地,一雙耳朵卻早已跟了過去,一顆心中早已隨之惴惴,唯恐拓跋珪再不能脫身,平城局勢會進一步緊張,賀蘭訥在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挑唆下當真不管不顧地發動政變,分裂魏國。只是他素來是個人精,又中姚嵩之計而大起大落,性情較先前的張揚高傲要謹慎了許多,如今知道自任臻在那僻靜城樓失足墮下之後,雖因落地之時正好摔進城角堆放糧草的木車之內而生命無虞,卻一路昏迷至今,縱是天塌地陷,此時的拓跋珪怕是也沒心思關注,方才噤口不言,沒對局勢發表意見。其實任臻雖摔得甚狠,周身上下擦傷無數,卻沒有筋骨寸斷等致命外傷,可謂不幸中的萬幸,只是遲遲不見甦醒,城中軍醫又多隻會治刀傷棒瘡,故而皆束手無策。崔浩年紀雖輕卻是樂衷於研究各種道門的奇書異術,兼粗通岐黃,此刻心中一動,便自告奮勇地要以金針刺穴之法來刺激任臻元神甦醒。拓跋珪也是急地無計可施了,只得勉強同意一試。崔浩深知自己能不能翻身再起其實就看此事,哪裡敢不盡心竭力?而究他本心,自然也不希望任臻有事,否則兩國就真沒有和談的可能了‐‐當初他為求取拓跋珪的信任助其將這廢帝藏入深宮,又何曾想過會有今日之進退兩難?那邊廂拓跋珪聽罷回稟,擰眉枯坐,半晌不能發一語。他怎不明白事態嚴重,只是他此刻五內暗焚,早已喪失了神智,渾渾噩噩地竟不能再如往日一般發號施令指揮全域性‐‐任臻不會無緣無故地獨自跑到那僻靜的換防之處,只怕那夜議事已被他聽了去,後來為了避開自己追尋才避至那處因而失足。心中存了這麼個念頭,拓跋珪簡直是痛悔交加,恨不得切膚斷骨‐‐他懷璧摯愛,竟不能保他周全,還窩囊到任人圍困、予取予求,逼他雙手奉上‐‐畢生之恥,莫過於此!任臻一日不醒,他便魂不守舍地候陪一日,心中靈犀俱喪,無法理事,軍中上下慌成一團,幾個為首的親信武將跪在門外,齊聲恭請皇帝出面主持大局。拓跋珪頭髮蓬亂、鬍渣滿布,頹廢而沉默地坐在榻邊,對外界喧譁充耳不聞,彷彿一尊泥塑木雕。雖已深秋,但崔浩額上熱汗淋漓,手指翻飛起落絲毫不敢有半絲遲疑。最後一根金針刺入百匯,任臻喉間咔嗒一響,崔浩心中狂喜,趕緊端出一隻錦緞小盒,內裡全是自己煉出的功能各異的珍稀丹藥,剛捻起一丸送至任臻唇邊,那雙緊閉數日的眼睛忽然睜開,冰冷而抗拒地盯著他。崔浩的右手沒由來地一抖,丹藥險些落地。拓跋珪卻似忽然活過來一般,慌忙撲了上來,握住任臻傷痕累累的手,顫聲道:&ldo;…大哥?&rdo;任臻聞聲,費勁地轉過頭來,看向拓跋珪頹唐萎靡的模樣,目光閃動,終於恢復了常色,口中呢喃了兩字,拓跋珪看他唇形,說的分明是&ldo;傻瓜&rdo;二字,心下驀然一酸,卻故作不知地再次俯身傾聽:&ldo;大哥說什麼?&rdo;他的氣息縈繞在頸項之間,這個宛若相擁的姿勢使他們吐納交纏,無分你我。這片刻的靜謐竟使從無領略情之一字的崔浩莫名其妙地紅了臉,忙不迭地起身避開。任臻閉了閉酸澀的雙眼,有氣無力地開了口:&ldo;我餓~&rdo;拓跋珪如打了雞血一般跳了起來:&ldo;對對,我怎麼忘了,數日滴米未進,你定然是餓的狠了。&rdo;其實軍糧奇缺,縱是皇帝也只能三餐以稀粥果腹,但拓跋珪嚴令之下,御廚還是很快搜颳著炮製出了幾張烙餅一碗肉湯送來。拓跋珪看著任臻吃地狼吞虎嚥,這才覺得一直飄蕩無依的那顆心總算回到了臟腑之內,又恢復了往日清明‐‐然而隨之而來的,便是嚴峻的現實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