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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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不相關的工作人員,是衝著美貌驚人的陸燒來的。因為今天拍的是一家做運動品牌的廠商今夏的泳裝系列,陸燒穿泳褲的樣子,足以值得任何女性以及一部分護照上寫著“男性”的女性找各種理由賴在這個攝影棚不走。而此刻陸燒已經換好泳褲,裹著浴巾,坐在攝影師指定的位置,開始測光了。所有人都等著走廊裡打電話的顧裡進來之後,就可以開始了。我站在邊上,一邊數著衣架上掛著的樣衣,並且記錄下它們的更換順序,一邊豎著耳朵聽著走廊外面顧裡的動靜。不知道為什麼,我早上一來就覺得她臉色不好,而且此刻她在走廊裡,打電話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吵架。這對顧裡來說,太不正常了。一會兒之後,顧裡進來了。她走到門口,彎腰操起一個大喇叭,放在嘴前,然後就彷彿一個妖怪一樣嘩啦嘩啦地噴射毒液,“在場的,你們給我聽著,除了廣告部昨天和我開會的那幾個人,以及今天的日程表上列著名字的幾個助理,以及攝影師團隊的工作人員之外,其他的人,趕緊把你們的眼珠子從地上撿起來,塞回你們的眼眶裡去,然後趕緊夾緊你們已經翹起來的尾巴或者別的什麼玩意兒,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否則,”顧裡頓了頓,似乎在思考如何才能致命一擊,“否則,我就打電話,讓宮洺下來。”話音未落,一瞬間,烏泱泱的人就鳥獸散了,感覺像是顧裡釋放了挪威海怪。現場清淨之後,顧裡轉身把喇叭往旁邊的椅子上一丟,然後踩著高跟鞋搖曳婀娜地走過來,她看了看我,得意揚揚,彷彿在炫耀她迅速清場的戰果,然後她又看了看坐在燈光下的陸燒,突然就沉默了。那一個瞬間,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突然襲擊了我。彷彿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躥出來一個幽靈,然後刺破了我的後背鑽了進去。我心裡陡然升起一種冰涼的恐懼,像被溼淋淋的章魚纏住了心臟。我看著顧裡,她盯著陸燒的目光一動不動,她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種彷彿發現什麼不能理解的怪事般的表情,她的臉迅速地蒼白下去。她轉過來看著我,目光直直的,也不說話,一秒,兩秒,三秒,四秒。我被她這種直定定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四秒鐘之後,她的瞳孔裡閃爍顫動著的光芒突然熄滅,漆黑一片,彷彿被人拉滅的燈泡。她兩眼一閉,瞬間失去知覺,朝身後直挺挺地仰面摔倒下去。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整個巨大的攝影棚裡鴉雀無聲,無數盞高倍數的燈靜靜地照著地上一動不動的顧裡,她的胸膛如湖面般安靜,已經沒有了起伏、沒有呼吸了。
六月的上海熱得人噁心。劈頭蓋臉的陽光彷彿鐳射一樣在臉上爆炸著,隔著墨鏡都能看見每一個路人臉上“嗶剝”作響的火星四濺。所有的綠樹一面倒,被海風吹的,也被洶湧的人浪推的——此刻的上海,感覺像是會聚了整個世界的人口,慕“世博”之名而來的各路人馬在各個大小廣場上操著各方鳥語,感覺就像是週末的大澡堂子,烏泱泱的都是熱浪和水汽,以及呼吸裡讓人恨不得割斷喉管的汗味,那感覺就像是有人扔了一把鹽在你嘴裡。而遠離市中心的一所偏遠的紀念堂裡,此刻正在舉行著一場葬禮。葬禮外的空地上,四五棵參天大樹靜止不動,巨大的漆黑影子想鬼一樣緊緊地黏在水泥地面上,看起來莊嚴而又冷漠。空曠的大廳裡設著靈堂,所有的親屬和來賓一席的黑色裝扮。女賓還好,能夠穿著黑紗黑緞的小禮服裙子,不算熱。但男賓就比較受累了,黑色襯衣再加上黑色西裝,脖子還被一條黑色領帶給勒著,周圍四面八方洶湧而來的光線被黑色的布料吸乾淨,感覺像被丟進了微波爐。從那些男賓們的臉上看得出,如果多站一會兒的話,現場就得再設幾個靈堂。顧裡媽站在隊伍的盡頭,望著遺像出神,遺像用的不是照片而是畫像。畫師把死者的眉頭畫得緊皺著,法令紋的陰影也畫得很深,看起來年紀顯大,如果去掉那一頭利落的維多利亞式的短髮的話,看起來和年輕的顧延盛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顧裡媽林依蘭此刻愁眉深鎖,面容沉痛,但是眼珠子卻在滴溜溜地轉動著,一副心懷鬼胎底氣不足的樣子。這個時候,她黑色Dior的手提袋裡手機“嗡嗡”地震動了起來,她悄悄地從隊伍裡離開,躲到角落裡接起了電話,鬼祟小聲地說:“顧裡!你有沒有人性啊?你親姑媽的葬禮你也不參加,她和你爸可是一起從孃胎裡鑽出來的!”“是啊,可是我爸鑽出來之後,過了七年,她才鑽出來呀!怎麼能說是一起呢?做人得實事求是,不要浮誇,一畝田產不出一萬斤小麥,一個孃胎,也不能同時鑽出一個還粘在胎盤上的嬰兒和一個小學一年級的紅領巾。”顧裡彷彿耗子精般尖厲的聲音從林依蘭的手機話筒裡擴音出來,在空曠到靈堂上彷彿深夜隔壁鄰居家傳來的廣播一樣來回飄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