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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雲層當中閃躍,雷聲會轟隆作響,法師會一直高舉隻手站立,直到雨水落下,淋在他和亞刃身上,落進他們預備的容器中,也打在船內、打在大海上,用它的暴力打垮海浪。他和亞刃會開心笑,因為船上食物雖然少,還足夠,但飲水則缺。服從法師咒語的暴雨雖然狂野,卻讓他們快樂。
亞刃對他同伴這段期間輕輕鬆鬆使用的力量感到奇怪,有一次便說:「我們剛開始這次旅程時,您一點也不運用法力。」
「柔克學院的第一課、也是最後一課,是『有需要才做』,絕不多做!」
「那麼,這兩課中間的教導,必定包括:認識什麼才是需要的。」
「沒錯。『均衡』問題必須納入考慮。可是,均衡一旦被破壞,就要考慮別的事了。其中最重要的是『緊急程度』。」
「可是,南方的巫師——現在大概也包括其它地方的巫師了——都已喪失他們的巫藝,連歌者也失去歌藝,為什麼您獨獨還保有呢?」
「因為我除了技藝以外,一無所求。」雀鷹說。
過了頗長一段時間之後,雀鷹更為爽朗地說:「要是我不久就要失去巫藝,那麼我會在它還保有時善加利用。」
這時的雀鷹真的有一份輕鬆,也對他自己的技藝懷著單純的愉悅。過去老是看雀鷹小心翼翼的亞刃,實在無從猜想他現在的這份輕鬆和快悅。巫師的心底以巫藝為樂,他們是巫藝家。雀鷹在霍特鎮喬裝,曾讓亞刃非常不適。原來,對法師而言,那是遊戲;對一個不僅可隨意改變容貌和聲音,還可改變身體與存在本身,隨意變成魚、海豚、或老鷹的法師而言,那是個微不足道的遊戲。
有一次,法師說:「亞刃,我讓你看看弓忒島。」說著,要亞刃注意看水桶表面。那隻水桶的蓋子已掀開,裡面的水滿到上緣。很多不怎樣的術士都有能力在「水鏡」之上顯像,雀鷹也這樣做,他顯出來一座山嵐環繞的山巔,聳立在灰茫海上。法師換一下影像,亞刃便清楚看見這座山島的一處懸崖。那景象,好比他是隻鳥——海鷗或隼鷹,在海岸之外的風中飛翔,由風中俯瞰那個聳立在海浪之上,有兩千呎高的懸崖。懸崖高壁上有間小屋,「那是銳亞白鎮,」雀鷹說:「我師傅歐吉安住在那裡。很多年前他曾經止住地震。現在,他養養山羊,種種藥草,並持守『不語』。他年事已高,不曉得現在還會不會在山間漫遊。但假如他過世了,即使就在此刻,我也會知道的,肯定會知道……」但他的聲音不太有把握,因為影像這時搖曳不定,宛如那片懸崖正在倒下。等影像清楚後,他的聲音也隨之清晰:「每年夏末和一整個秋天,他習慣獨自登山入林。他第一次見到我,也是那樣徒步而來。當時我是山村裡一個不知世事的小毛頭,他幫我找到我的真名——同時也給了我生命。」那面水鏡這時顯出的影像,宛如觀看者是林間小鳥,由林內向林外觀望的話,看見山巔岩石與山巔白雪下方那片陡峭的陽光草坡;向林內觀望的話,就看見一條陡斜的小徑伸入綠影和金點交錯的幽暗中。「那些森林的寧靜,沒有一處塵世寧靜比得上。」雀鷹神往地說著。
影像淡去,桶內的水面上只剩下眩目、滾圓的正午陽光。
「唉,」雀鷹帶著古怪的失落表情,望著亞刃說:「唉,就算我回得去,你也不見得能跟著我去。」
下午,他們看見前方有塊陸地,低低藍藍的,好像一團霧氣。「那是偕勒多島嗎?」亞刃問:心頭撲撲跳得好快,但法師回答:「我猜應該是阿巴島或節西濟島。我們還走不到一半路程呢,孩子。」
當晚透過兩島間的海峽時,他們沒見到任何燈火,空中倒有一股煙臭味,非常嗆鼻,甚至肺部都感覺刺痛。天亮時,他們回頭望,東邊的節西濟島,在他們視線可及的海岸和內陸,一概燒得焦黑,島嶼上空有一層藍灰色的煙霧。
「他們焚燒田野。」亞刃說。
「是呀,還有村莊,以前我就聞過那種煙味。」
「西方這一帶的人是野蠻人嗎?」
雀鷹搖頭,「他們有農人,有城裡人。」
亞刃呆望那片焦黑的陸地廢墟和天空下凋萎的樹木林園,面容僵硬起來。「樹木傷害了他們什麼嗎?」他說:「他們非這樣為自己的錯誤懲罰草木不可嗎?人類真野蠻,竟為了自己與別人之間的爭端而縱火焚燒土地。」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導師,沒有君王。」雀鷹說。「氣度恢宏者與具備巫力者,都退到一旁或躲進自己內心,想透過死亡尋找門路。據說,門路在南方,我猜大既就是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