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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往上揚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張大嘴巴,狠狠地咬了一口。他困難地咀嚼著,大蔥在他口腔裡咯吱咯吱響,食物把他的腮幫子撐得很高很圓。他的眼裡淌出兩滴大淚珠子。他伸著脖子嚥下餅,吸著鼻了說:“好辣的蔥!”
母親把卷好大蔥的麵餅遞給我一張,遞給八姐一張,說:“金童,餵你六姐夫;玉女,餵你六姐。”我學著上官來弟的樣子,從司馬糧的醬碗裡蘸上黃醬,舉到巴位元嘴邊。巴位元的嘴巴難看地咧著,用牙尖咬了一點點餅,大量的淚水從他的藍眼睛裡湧出來。他彎下腰,把他的沾著黃醬的嘴唇貼到我的額頭上,響亮地吻了幾下。然後他又走到母親面前,我猜到他想擁抱母親,但被綁的眾手無法分開,他只能弓著腰像羊吃樹葉一樣,用嘴唇觸了觸母親的額頭。他說:“媽媽,我忘不了你。”
八姐摸索著走到司馬糧面前,伸出餅去蘸醬。司馬糧幫助了她。八姐雙手捧著餅,仰著臉,額如蟹殼,目如深潭古井,鼻挺嘴闊,雙唇嬌嫩如玫瑰花瓣。一直受我欺負的八姐真真是可憐的羔羊。她嚶嚶地說:“六姐,六姐,你吃吧……”
六姐淚如湧泉,抱起八姐,哽咽道:“我苦命的妹妹啊……”
司馬庫吃完了一張餅。
魯立人始終側著臉望著河堤對面,這時,他轉過臉來,說:“行了,請上筏吧!”
司馬庫說:“不行,我還沒吃飽。古時候官府處斬犯人,也得讓犯人盡吃一飽,你們十七團號稱仁義之師,一頓單餅卷大蔥總得讓我吃夠吧?何況這餅還是咱們的老岳母擀的。”
魯立人看看錶,說:“那好,你老兄就放開肚皮吃吧,我們先把巴位元先生渡過去。”
啞巴和六個士兵提著木鍁,小心翼翼地跳上木筏,木筏搖晃著,歪斜著,吃水線加深了許多,水從筏面上漫過去。兩個扯著綁腿帶計程車兵身體往後仰著,拽住不馴服的木筏。魯立人擔心地問尊龍大爺:“老人家,再上去兩個人行嗎?”尊龍大爺道:“玄,我看讓划槳的下來兩個。”魯立人下令:“韓二禿、潘永旺,你們兩個下來。”韓和潘拄著木鍁跳下木筏。木筏搖晃著,筏上計程車兵站腳不穩,險些跌入河中。赤著身體只穿一條褲衩的啞巴憤怒地吼著:“脫!脫!脫!”從這一天開始,他再也不喊“啊噢”了。
“行了嗎?”魯立人問尊龍大爺。尊龍大爺道:“行了。”他從一個士兵手裡要過一把木鍁,說,“貴軍仁義,讓俺老漢佩服,民國十年俺擺渡過參議員,如果魯長官不嫌棄的話,老漢願意效驢馬之勞。”
魯立人激動地說:“老大爺,這正是我想求您而不好意思開口的。這木筏有您掌舵,我就放心了。誰有酒?”
勤務兵跑上來,遞給魯立人一個磕碰得凹凹凸凸的鐵壺。他擰開螺絲塞子,鼻尖湊上壺嘴,嗅了嗅,道:“正宗高粱燒。老大爺,我代表軍區首長敬您一杯!”他雙手捧著酒壺遞給尊龍大爺。尊龍大爺也很激動,搓搓手上的泥巴,接過灑壺,咕嘟咕嘟灌了十幾口,然後把壺還給魯立人。他用手背抹抹嘴,臉紅到脖子,脖子紅到胸脯。“魯長官,喝了您這壺酒,俺老漢就跟您心貼著心啦。”魯立人笑著說:“豈只是心貼著心?咱們肝貼著肝,肺貼著肺,肚腸連著肚腸。”尊龍大爺的眼淚闢哩啪啦掉下來。他縱身一躍,穩穩地站在了筏子尾部。筏子輕輕地抖了抖。魯立人滿意地點點頭。
魯立人走到巴位元面前,看著他被綁的雙手,抱歉地笑笑,說:“委屈您了,巴位元先生,軍區於司令和宋主任指名要您,您會受到禮遇的。”巴位元舉起雙手說:“有這樣的禮遇嗎?”魯立人很坦然地說:“這也是禮遇的一種,希望您不要在意。請吧,巴先生。”
巴位元望了我們一眼,用目光向我們告別,然後,邁著很大的步伐,跨到木筏上。木筏劇烈搖擺,他在筏中搖晃著。尊龍大爺用木鍁頭頂住了他的屁股。
上官念弟笨拙地摹仿著巴位元,吻了我的額頭,又吻八姐的額頭。她抬起蔥管般的細手,耕了耕八姐柔軟的亞麻色頭髮,嘆息道:“好妹妹,老天爺保佑你有個好命吧!”然後,她對著母親和母親身後的一群孩子點點頭。轉身向木筏走去。魯立人又一次勸她:“六妹,你沒有必要跟他去。”上官念弟也用和平的口吻說:“五姐夫,俗話說:”秤稈不離秤砣,老漢不離老婆‘,您跟五姐,不也是形影不離嘛?“”我真心為你好,“魯立人說,”絕不勉強,我成全你,請上筏吧!“
兩個衛兵架著上官念弟的胳膊,把她攙上木筏,巴位元伸出捆在一起的雙臂,充當了她固定身體的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