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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穿著黑袍子,披散著頭髮,赤著腳,腳上染著紅顏色,手持桃木劍,嘴裡嘟嘟噥噥,不知說些什麼。上官金童看到他,想起那些有關他的神奇傳說,就像喝了一大口酸醋,不覺精神一振,混亂的腦子裡閃開一條縫,娜塔莎的影子暫時避開了。山人一臉紫皮,雙眼暴突,長相兇惡。他咽喉發炎,吭吭咳咳地吐著痰,像雞拉白痢一樣。他揮舞著桃木劍跳著古怪的舞蹈。跳一陣子,好像累了,便站在瓦盆旁,念動真言,往盆裡噴一口水,然後雙手握劍,攪動盆裡的水。攪一陣子,盆裡的水果然有些發紅。然後他又跳起舞來。跳累了,又攪水。盆裡的水紅得像血一樣了。他扔下劍,坐在地上喘氣。他把上官金童拖過來,說:“你看看盆裡有什麼?”上官金童聞到盆裡揮發出一股中藥的香味。他仔細凝視著盆中平靜如鏡的紅水。水中映出的臉讓他吃了一驚。他悲哀地想到,不久前還神采奕奕的上官金童變成了一個面容枯黃、—臉皺紋的醜八怪了。“看到什麼了?”山人在旁邊催問。娜塔莎沾滿汙血的臉從盆底慢慢升起來,與他的臉重疊在一起。娜塔莎脫下裙子,指著美麗的乳房上流血的傷口,低聲罵道:“上官金童,你好狠的心啊!”“娜塔莎!”上官金童慘叫一聲,便把臉浸在瓦盆裡。他聽到山人對母親和上官來弟說:“好了,好了,把他抬到屋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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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金童跳起來便與山人拼命。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攻擊他人。他膽大包天,攻擊的是一個跟魔鬼打交道的人。一切為了娜塔莎。他伸出左手揪住了山人下巴上的花白鬍子,死勁兒地往下拽著,把山人的嘴拽成一個橢圓形的黑洞。山人腥臭的口水流到他的手上。娜塔莎用手託著傷乳坐在山人舌頭上,用讚賞的目光看著他。他受到鼓舞,更加用力地往下拽著,而且把右手也附加上去。山人的身體痛苦地摺疊著,像中學地理課本上的獅身人面像。山人用木劍彆彆扭扭地砍著上官金童的腿。為了娜塔莎,他感覺不到腿痛;痛也不鬆手,為了山人嘴巴里的娜塔莎。他想到了鬆手的可怕後果:娜塔莎被山人咀嚼成糊狀物,嚥到肚子裡去被消化掉了。山人的腸胃多麼骯髒啊!這個濫施法術害死女人的惡魔!這個驅使可愛的小鬼為他推磨的魔頭!他能剪紙成鴿倒還有幾分可愛。他還能在一鍋水裡放上只紙船,然後坐著這船一夜之間到日本,第二天晚上返回來,帶回一筐日本產的優質柑桔送給他的岳父品嚐。這也有幾分可愛。這個法術通天的傢伙,你為什麼傷害娜塔莎?娜塔莎,趕快逃出來呀!他焦急地呼喚著。娜塔莎坐在山人舌根上,好像聾了耳朵。他感到山人的鬍子越來越滑溜。娜塔莎乳房上的鮮血流到山人鬍子上。他雙手不停地倒換著。血染紅了手。山人扔掉桃木劍,騰出雙手,揪住了上官金童的耳朵,使勁往兩邊拉開。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咧開了。他聽到母親和大姐的驚叫聲。他死也不能放開山人的鬍子。他們倆在院子裡轉起圈子來了。母親和大姐也隨著他們轉起圈子來了。他的腳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妨礙了倒手的速度。山人利用這機會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背。他完全處於了劣勢。他的雙耳快要被山人連根拔出了,他的手背被山人啃到骨頭了。他痛苦地哀嚎了。他心中的痛苦勝過了皮肉之苦。他眼前一團模糊。他絕望地想到了娜塔莎。娜塔莎被山人吞了,正在被他的胃液腐蝕著。山人的帶刺的胃壁無情地揉搓著她。他的眼前由模糊變得像墨斗魚的肚子一樣烏黑了。
外出打酒的孫不言悠進院子。他銳利的、富有軍事經驗的眼睛很快便分清了敵我、看清了形勢。他不慌不忙地摸出酒瓶放在西廂牆根。母親喊:“救救金童吧!”孫不言幾下子便悠到山人背後,掄起手中的小板凳,雙凳齊下。砍在山人繃得正緊的腿肚子上。山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孫不言的小板凳飛揚起來,砍中了山人的雙臂,上官金童的雙耳得解放。孫不言的兩隻小板凳來了一個雙雷灌耳式,拍在山人的臉上。山人吐出了上官金童的手。山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他拄著桃木劍,緊閉著嘴。孫不言吼一聲,他就篩糠般哆嗦一陣。上官金童放聲大哭,他還要往山人身上撲。他想挖開山人的肚子,救出娜塔莎,但他的身體被母親和大姐死死抱住,山人繞過虎踞著的孫不言,飛快地逃走了。
上官金童的神志漸漸清楚,但依然不能進食。母親找到區長,區長馬上派人去買來奶羊。上官金童躺在炕上,偶爾也下地閒逛。他的眼睛還是直呆呆的。想起娜塔莎託著流血乳房的形象,淚水就像箭一樣從他眼裡射出來。他懶得說話,只是偶爾自語幾句,見人來了,馬上就閉了嘴。
一個陰霾的上午,上官金童仰面躺在炕上。剛剛為娜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