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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同時出現的。蘇菲告訴我(我相信,就像我常常相信她那樣,是出於一種直覺),她已在感情上作好了準備:她不會再盲從於父親;而且,即使教授對期待中的大屠殺隻字未提,她也很可能以某種方式做出同樣的反應。但她告訴我說,她不敢肯定自己能做到這一點。我們在此談論的有關蘇菲的主要真相,我認為足以證明她有著敏感的本性。許多年來,這種本性掩藏在對父親畸形的充滿仇恨的痛苦中未能暴露,而現在,她像一個被他的理論毒汁所淹沒的生靈一樣,本能地做出震驚和恐懼的反應。她把手稿緊緊抱在懷裡,急急忙忙地穿過雨霧朦朧、燈光昏暗的街道,朝她的新發現走去。
“那天晚上,父親在貿易廣場的一家咖啡館裡等我。我記得那天又冷又溼,天空飄著雨夾雪,感覺就要下雪了。我的丈夫卡茲克和父親一起坐在桌邊等我。我到得很晚,因為我整個下午都在打那篇東西,它比我想象的要長得多。我怕極了,怕父親因我的遲到而發怒。所以我匆匆忙忙做完一切,我想你要說那是匆忙趕活。還有印刷商——他將印刷那本小冊子的德文版和波蘭文版——將在咖啡館和我父親碰面,取手稿。在他到來前,父親打算在咖啡桌旁再修改一下手稿。他改德文稿,卡茲克檢查波蘭文稿。事情本該是這樣的。可我到得太遲了。當我趕到那兒時,那印刷商已經和他們一起在那兒等我了。我父親非常生氣,儘管我一再道歉,我敢說他還是怒氣難平。他一下子從我手裡搶過手稿,命令我坐下。我坐在那兒,感覺胃一陣痙攣。我太怕他發怒了。真怪,斯汀戈,你是如何記住某些事情的細節的。我的意思是說,我父親喝茶,卡茲克喝斯利沃維茲白蘭地,那印刷商——那人我以前見過,叫羅曼·塞恩季維齊,是的,就像那位著名作家的名字——喝伏特加。我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父親喝的茶。你知道,我工作了一個下午,累得精疲力竭,此時我最想要的就是一杯茶,像父親喝的那種,但我不能自己要,絕對不行!我記得我盯著茶壺和他的茶杯,一心盼望也有這樣一杯熱茶。如果我沒有遲到的話,父親肯定會賞我一杯茶的,可他現在對我相當生氣,根本沒提喝茶的事,所以我只好坐在那兒,看著自己的手指甲。這時,我父親和卡茲克開始看手稿。
“整個過程持續了好幾個小時。那個印刷商,塞恩季維齊——他胖胖的,蓄著小鬍子。我記得他老是發出咂咂聲——和我談了些天氣之類的話,但大多時間我都緊閉雙唇,坐在那張冰冷的桌旁,像渴死鬼似的渴望一杯熱茶。父親終於從手稿上抬起頭,瞪著我說:”誰是聶維爾·張伯倫?竟然如此熱愛理查德·瓦格納的作品?‘他嚴厲地看著我。我完全弄不懂他在說什麼,只知道他很不高興,對我很不高興。我不明白,於是我問:“你說什麼,爸爸?’他又重複了一遍,這次說到聶維爾時用了重音。我突然明白我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因為有一個英國作家叫張伯倫,我父親在文章裡多處提到他,以支援他的哲學觀點。我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他,他寫過一本書叫——噢,唔,我想英文名字應該是《十九世紀的基石》,裡面充斥著對德國的狂熱和對理查德·瓦格納的崇拜,以及對猶太人的無比仇恨,說他們玷汙了歐洲文化什麼的。父親對這位張伯倫十分敬仰。這時我才明白,當他口述這個名字時,我無意識地把聶維爾·張伯倫的名字寫了上去,而且重複了一遍又一遍;而不是休斯頓·張伯倫,那才是仇恨猶太人的張伯倫。我當時害怕極了,因為稿子裡到處都是這個錯誤,連腳註和目錄也未能倖免。
“噢,斯汀戈,真丟人!我父親是一個過於要求完美的人,對錯誤不能……容忍。我聽見他當著卡茲克和塞恩季維齊說——我不會忘記那句話的,語氣裡充滿蔑視——‘你的智力簡直一團糟,跟你母親一樣蠢。我不知道你的身體從何而來,但你決不是從我這裡獲得的大腦。’我聽見塞恩季維齊打了個嗝,是因為尷尬而不是別的。我抬頭看著卡茲克,他正微微笑著,似乎在分享我父親對我的蔑視。我一點不吃驚。你可能已經明白一星期前我告訴你的謊話。我對卡茲克絲毫沒有愛,那時也沒有。我對我丈夫的愛不比我對我生命中從未見過的鐵石臉龐的陌生人更多。我對你撒了一大堆的謊,斯汀戈!我是謊言的化身……
“父親還在不停地數落著我的智力。我覺得臉發燙,但我閉緊耳朵,不讓他的話溜進去。爸爸,爸爸,我記得我對自己說,求求你,我現在只想要一杯茶!這時父親停止了對我的辱罵,開始重新審稿。我坐在那兒突然感到很害怕,兩眼直盯著雙手。我聽見四周的人都在悄聲低語,聽起來像深沉的備受驚嚇的小調,像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