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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忘再無猶豫,一個箭步向著慘叫發出的地方衝了過去,柳七扯起渾身癱軟的小德子, 命令道:“一起。” 待柳七和小德子跌跌撞撞地行到火場的最深處, 只見蹲踞在地上的沈忘抬起頭來,失望地搖了搖,地面上陳放著一具體型碩大的屍體,雖然面目已經焦黑辨不真切,可透過殘存的衣飾和身材還是能夠一眼看出屍體的主人究竟是何人。 沈忘嘆了口氣, 轉頭對一旁嚇得面無人色的庫兵道:“勞煩你跑一趟順天府衙,通知衙門裡收斂屍身暫行安放,我與柳仵作明日便去驗屍。”庫兵一疊聲地應諾著跑遠了,沈忘迴轉過頭, 看向不停用手背擦著眼淚的小德子, 輕聲道:“今日, 我需得和德公公好好聊聊。” 架閣庫的偏殿因為撲救及時, 並沒有被火災殃及, 可是整個堂中依舊瀰漫著強烈的焦糊氣息, 空氣中的水分似乎都被蒸發乾淨, 每吸一口氣, 口腔中的水分便被掠奪一分,小德子只覺唇焦口燥, 可面前的二人卻恍若未覺,表情一如來時的平靜。 沈忘將手中的信件轉遞給柳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六神無主的小德子, 溫聲道:“德公公,信我已經看了。在信中曲管勾直言, 自己犯下大錯,自知難逃一死,便派你去知會曲夫人,並將他之前偷偷藏起來的銀錢交予自家的妻兒。而他自己則將罪證付之一炬,以身伏法,以換取家人的安全——” “本官的疑問是,曲管勾何必如此呢?” 小德子抽噎了一聲,甕聲道:“沈大人……小的沒有看那封信,但是曲管勾將信交予小人的時候,只是一再地說著,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他說,清勾舞弊一事若是東窗事發,上面的大人是不會放過他的,還不如他自己來個痛快,還能為家裡的嫂子孩子留點兒保命錢……” “然後,曲管勾就將小人推出屋外,鎖住了房門。小人也不敢大聲喊叫,生怕被庫兵們看出端倪,只能貼著門縫哀勸,可過不多時,小人便聞到了濃重的煙火氣。那一刻小人便知道,真的是來不及了,曲管勾竟親手焚燒了架閣庫……” 沈忘並沒有立刻表明態度,多年來的查案經驗讓他明白,在沒有針對性的證據出現之前,一切證言皆不可盡信。昨日,曲青青態度曖昧的邀請他再來架閣庫,以當面交付一份“不容為外人道也”的兵單,若他今日欲捨身赴死,又何須畫蛇添足呢? 那小德子的證言又是否可信呢?小德子的證言中有一處細節,便是他直言並沒有看過曲青青的遺書。遺書是小德子從懷中掏出來直接遞到沈忘手上的,那時信函之上尚封著火漆,至少在這一點上小德子沒有作假。 沈忘思忖片刻,道:“德公公,除了這封遺書,這裡是否還存有曲管勾的手稿?” 小德子想了想點頭應道:“偏殿中放有曲管勾的官皮箱,那裡面或許還有曲管勾的書信往來。” 小德子自小便在宮中伺候,先前突遭大火失了方寸,可現在冷靜下來自然知道沈忘信他不過,便恭敬地對柳七道:“柳大俠,小德子為了避嫌,只能勞煩您去找找看了。” 柳七點頭應了,不多時便從偏殿之中捧出了一摞文書,文書之上皆封蓋著曲管勾的印信,應是做不得偽。沈忘將文書與信函的文字細細比對,無論是運筆、力道、用墨皆是如出一轍,除了遺書中的字跡略微潦草混亂外,並無其他的出入,可見這封遺書的確也是出自曲青青自己的手筆。 那現在,唯一需要查證便是遺書本身內容的真偽了。 “德公公,曲管勾的信中提到一處地名,叫做‘蛟龍出水處’,你可知是在何處?” 小德子表情一怔,張著嘴啊了半天,方才道:“曲管勾的確對我提過這個地方,在架閣庫的東北方有一處山坳,以前是個湖,現在乾透了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小的與曲管勾曾無意間路過那裡,曲管勾跟小的吹噓,他有家傳的分金定穴的本事,最會看這陰宅。他說,那片荒地就是蛟龍出水之所,誰要是死了埋在那兒,定能造福子孫,福澤綿長……”小德子怔愣地看著不遠處連綿的群山,眼圈兒不由得紅了:“難道,曲管勾竟是連自己的埋骨之所都選好了?” 沈忘和柳七對視了一眼,柳七已經開始默契地收攏起證物來,沈忘拍了拍小德子單薄的後背:“走吧,咱們這就去看看那蛟龍出水處。” 經過了一夜的烈火焚燒,清涼的秋月悄然退卻,一道橙紅色的日光逐漸爬上了山樑,只一眨眼的功夫,嶄新的日頭便躍了出來,將滿目的輝煌燦爛潑灑在天際之上。山野平曠,悄無人煙,只有一聲追著一聲悠長清亮的鳥鳴,迎合著踩踏落葉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