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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的故事 作者:癩子
第一章
在這所綠草如茵、樹木和新樓林立的全省最好的大學裡,一幫自以為翅膀硬了要飛的年輕人準備散夥。四年的同窗感情純真而牢固,清澈的眼淚好笑地在青澀的眼中不值錢地飛濺,好像今生從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見似的。打單的男生還是看得出臉上硬挺著一股英雄氣慨,大有老子走到哪裡都是一條好漢的雄心壯志,偶爾的一滴淚那也是英雄淚,英雄為即將分別的兄弟灑淚更感覺是感人至深的真英雄。那些曾經比翼雙飛的有情人此時心裡卻有折斷翅膀的感覺,滿心是從浪漫天上跌落至紛繁人間的沉重。分別後的愛情離終點只有三米遠是前輩學長們的經驗總結,並告訴後來者一米折算成時間是一個月。無數當局者對此都是驚人相似的態度:將信將疑。
這些八零後相對於他們前輩來說各方面都得到了長足的進步和發展,唯獨對未來的信念在一點點喪失。職位像公共廁所裡的蹲位一樣人滿為患,沒有滿意的工作理想一夜之間就黴變成了幻想。別看那些七零六零的人飽漢不知餓者飢以看似飽經風霜的老者姿態評點後人,換成他們說不定還更孫子。
學院旁邊的一家湘菜館裡,十來個紅男綠女在對未來舉手乾杯,場面熱鬧而混亂。餐桌上已經狼狽不堪,滿桌豐盛的菜餚只剩下啃不動的骨頭和一些殘羹敗葉,把酒店廚師的勞動成果野蠻地咀嚼成了一堆垃圾。地上的酒瓶被腳上的鞋磕碰得叮叮咣咣亂響,不時有破碎的聲音。找到工作有下落的人喝得興奮,沒下落的人也喝得激動,眼睛裡都能看到真情實感的淚花。那些聲音最大也叫得最響的哥們最先偃旗息鼓夢遊陰曹地府般沒有了聲響。即使三分之二重返人間後也像吃了耗子藥似的口噴還不能說成是糞便的糞便,並且翻江倒海得慘不忍睹。咪咪把兔子扶到一個角落處,從斜背在身前的小包裡掏出印花紙巾,捏著秀美的鼻子幫兔子把胸前衣服上從胃裡反芻出來的葷素混合物擦乾淨,口裡還唸唸有詞:“真是的。”
人煙散盡,喧囂遠去,沒有不散的宴席不然人人醉死或撐死。流氓和咪咪一左一右攙扶著兔子走得深淺不一及其缺少平衡感,燕子跟在後面做後勤工作,豐滿的身體被他們幾個的包包和衣服幸福霸佔。
他們幾個沒有和其他的熱血青年回宿舍去,用砸熱水瓶燒蚊帳的方式宣洩積壓了四年的不滿。如今年輕人膽大妄為,尤其那些知識、文化、個性和激|情的四有青年更加可怕,稍有看不順眼的東西就想用腳踩扁再在腳尖下轉上幾下,恨不得地球上的萬事萬物都按自己的意圖來重新排序。兔子以前學過毛爺爺的口氣站在講臺上演講: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最終還是你們的。你們就像八、九點鐘的太陽不冷不熱!後面四個字是兔子自以為是添上去的。
兔子他們來到學校球場邊的樹林下,四個人圍坐成了一個不方不圓的圈圈。受盡幾小時的折騰使他們的腦袋像要炸裂,他們想安靜一下。坐在學校花自己爸媽的血汗錢鋪就的軟綿的草地上,夜風溫柔地吹在他們朝氣十足的臉上。兔子此刻清醒了很多。
在學校組織的招聘會上,他們四個雖然專業不同但運氣都好。兔子、流氓和燕子被深圳的一家公司相中,咪咪則被上海的一家公司網羅。他們三人在星光夜色下做著咪咪的思想工作,說服她一起去深圳,以保持四人幫隊伍的完整。最著急的當然是兔子,以咪咪出眾的外表和身材,不出半年定會被某個滿口黃牙、唾沫橫飛的傢伙,哄騙上大奔擁抱進豪宅,然後當成鮮嫩的水果給吃了。
雖然兔子學習上菜鳥得可以,但在人生道理方面沒有誰敢做他的老師…不是歪理邪說不可教也就是悟性太高不用教也。如果要兔子為世界上最不靠譜的一句話排個序,排第一的便是:“兩情若是長相守,又忌在朝朝暮暮。”青春經不起等待,獨守空房的愛情一點都不感人,是傷人。兔子不會相信咪咪站在燈光迷離的黃浦江邊還會惦記著汙水橫流的深圳河,就如自己站在雄偉的地王大廈頂層不會聯想起像小孩玩具一樣簡單的東方明珠。人間誘惑每時每刻遍地開花,浮躁早已將人的忍耐和意志力給槍斃了。能像宗教一樣虔誠的愛情純粹是他媽的扯淡,何況滿街亂竄的和尚也在不辭辛勞地叫賣自稱開過光的佛像騙錢。如果說世界上還有一部分心高志遠的人在堅持解放全人類的理想,那麼剩下的全在盯著女人的大腿和男人的錢包,目光短淺得只在乎今晚活著。兔子對人與社會的解讀雖說不上正確但算得上深刻。
燕子勸咪咪:“你早點決定呀,我們都去深圳,不為大家你總得為兔子想想吧。真沒勁。”